第4章 火种

林悦攥着磨得锋亮的石片，在棕榈树干上刻下第四道深痕。晨雾漫过海面，被朝阳烫成碎金铺在沙滩，可那片暖意渗不进她眼底的沉凝——流落荒岛已至第四日，海天相接处始终只有海鸟掠影，救援信号石沉大海，等待的希望正随着每道新痕慢慢耗竭。被动蛰伏绝无生机，要活下去，必先攥紧最根本的依仗：火种。

昨夜骤雨险些浇灭篝火的心悸仍未散去，她转头看向蜷缩在岩石凹陷处的陈峰，男人脸色依旧苍白，指尖无意识抠着岩壁；沈清正蹲在一旁，将卷成漏斗的阔叶贴在草叶上，小心翼翼接取晨露，指节因用力泛白。打火机的燃油所剩无几，自然火脆弱难存，钻木取火是唯一出路，这件事，刻不容缓。

石片归鞘，林悦拎起经烈火烘烤加固的木矛，语气沉定如礁：“打火机撑不了多久，昨夜的雨已经给我们提了醒，今天必须练会钻木取火。”她俯身扒开沙滩表层湿沙，翻出埋在底下的干燥枯枝，指尖快速筛选：一块掌心大的软木当底板，一截笔直坚硬的细枝做钻杆，再拢来一把纤维蓬松的干树皮与枯草，捏成团便是火绒。

“钻木取火？”陈峰拄着粗树枝挪过来，满脸难以置信，搓了搓没吃过苦的手，“纪录片里都得练半天，咱就靠这点破烂，能弄出火来？别到最后手磨烂了，连点火星都见不着。”

“怕费劲儿，就等着下一场雨过后啃生贝、夜里冻得发抖。”林悦头也不抬，指尖用石片在软木中心刻出浅槽，“不想试就去海边捡漂流物，或者把营地棚顶再加固些，别白费力气抱怨。”

陈峰被堵得哑口无言，盯着那堆简陋材料嘟囔两句，终究还是没挪脚，蹲在一旁盯着她的动作，眼里藏着几分不甘的好奇。沈清倒空树叶容器里的晨露，轻声凑过来：“林悦姐，我能做什么？”

林悦将干树皮枯草递过去，指尖轻点：“你手细，把火绒搓得再碎些，越蓬松越好，火星一落才能燃起来。”

沈清坐在岩石旁低头揉捻火绒，指腹将枯草撕成细丝，阳光落在她发梢，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动作却格外认真。林悦这边已找来了一截弯枝与韧性极强的藤蔓，藤蔓缠紧弯枝两端，一张简陋的弓钻便成了形。“这是用来省力的？”陈峰凑得更近了些，语气里的怀疑淡了几分。

“弓钻转速比手搓快三倍，力道也匀。”林悦说着将钻杆横卡在弓弦藤蔓间，尖端对准软木凹槽，再捡块扁平小石头压在钻杆顶端增力，抬头看向两人，“陈峰，按住底板别让它动，沉住气；沈清，把火绒放在凹槽边，见了火星立刻凑上去。”

两人迅速就位，陈峰双膝抵住软木，双手按得死死的，指节泛青；沈清捧着搓好的火绒蹲在一旁，呼吸都放轻了。林悦深吸一口气，手臂发力，弓身前后拉动，藤蔓带动钻杆飞速旋转，“滋滋”的摩擦声很快响起，焦糊味顺着风飘过来，软木凹槽里渐渐积起一层黑褐色的木屑。

“冒烟了！真冒烟了！”陈峰激动得声音发颤，按底板的手险些松动，林悦厉声喝止：“稳住！别晃！”她加快拉弓速度，手臂肌肉紧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视线死死锁着凹槽，那层黑屑越积越厚，一缕极淡的青烟终于袅袅升起，细得像丝线。

“沈清！”林悦喉间发紧，话音刚落，沈清立刻捧着火绒凑上前，将最蓬松的一团轻轻铺在冒烟的木屑上。林悦手腕用力，弓身拉动得更快，青烟瞬间变浓，裹着一点橘红色的火星在木屑里闪了一下，转瞬便沾在了火绒上。

“成了！”陈峰差点跳起来，被林悦眼刀扫过又立刻噤声。“轻轻吹气，慢一点，别吹灭了。”林悦放缓动作，沈清屏住呼吸，嘴唇凑到火绒旁，极缓极匀地送风，那点火星慢慢变大，从红点变成小火苗，舔舐着蓬松的火绒，渐渐燃成一小团明火。

林悦迅速抓过旁边的干细枝，一点点添进火里，火苗越燃越旺，跳动的橘光映在三人脸上，驱散了些许狼狈与惶恐。“真的成了……”沈清声音发颤，眼眶泛红，指尖小心翼翼护着火苗，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这不是偶然捡到的火种，是他们靠自己双手挣来的生机。

陈峰看着跳动的篝火，又看向林悦满是汗渍与木屑的脸颊，先前的怀疑彻底消散，语气里满是郑重：“林悦，我是真服了，你太厉害了。”他抬手竖起大拇指，眼神里没了敷衍，只剩实打实的佩服。

林悦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背放松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这是登岛四天来，她第一次真正卸下防备的笑容。将火堆挪到避风的岩下，添足干柴，她站起身活动着酸麻的手臂：“有了钻木取火的法子，只要能找到材料，就再也不怕火种灭了，这是活下去的第一步。”

火苗噼啪作响，暖意漫开，林悦目光扫过营地，快速安排后续：“陈峰，你去多捡些干柴，重点找软木和硬木，留着下次做弓钻和底板；沈清，你守着篝火，用大叶子烧些开水，晾凉后用树叶容器存好，淡水不能断；我带木矛去海边试试捕鱼，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漂流物冲上来，总靠椰子和贝类撑不了多久。”

“就这木矛能捕到鱼？”陈峰凑到海边看了眼清澈的海水，小鱼在浅滩游得飞快，满是怀疑。

林悦掂了掂手里的木矛，矛尖经火烤后愈发坚硬锋利：“试试就知道，总比坐以待毙强。”

安排妥当，林悦拎着木矛走向海边。朝阳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海水清澈见底，能清晰看到成群的小鱼在礁石间穿梭。她选了一处水位稍深、礁石密集的区域蹲下，屏住呼吸，眼神紧紧锁定一条巴掌大的鱼，手臂抬起，木矛稳稳对准鱼影，借着阳光避开水面折射的错觉，猛地向前刺去！

水花四溅，鱼群受惊四散，木矛刺空，扎在礁石缝里。林悦拔出木矛，甩去上面的水珠，没有气馁，重新蹲下耐心等待。又有鱼群游来时，她调整姿势，放慢呼吸，等鱼游到最佳位置，手腕发力，木矛再次疾刺而下——这次，矛尖传来扎实的触感，一条小鱼被牢牢刺穿，在矛尖挣扎扭动。

攥着木矛起身，看着矛尖上跳动的鱼，林悦眼底亮起微光。转头望向营地方向，袅袅炊烟裹着篝火暖意飘来，风里带着海水的咸涩与草木的清香。她忽然笃定，哪怕困在这荒岛上，只要不放弃，靠头脑与双手，总能一点点撑下去，总能等到看见希望的那天。

第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