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顶端的狭窄平台在连日的阴雨浸泡下,边缘的碎石已变得松软湿滑。林悦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巨岩,指尖深深抠进岩缝里滋生的潮湿苔藓,那冰凉的触感是她此刻保持清醒的少数支点之一。自那日拼死从入侵者营地抢夺回一小袋粗糙烙饼和几条鱼干后,已过去三天。这点微薄的食物暂时延缓了饥饿的吞噬,却无法驱散弥漫在三人之间那近乎凝固的绝望。高处虽视野开阔,能窥见下方营地部分动向,但也意味着他们如同被困在悬崖上的幼兽,退路渺茫,补给断绝。陈峰的伤势在恶劣环境下反复,低烧不时发作;沈清因持续惊吓和营养不良,眼神时常涣散;而林悦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灼痛,体力正不可逆转地流逝。更令人心悸的是,下方营地的入侵者活动愈发频繁,叫骂声和工具敲击声日益清晰,仿佛一张正在收紧的网。那个神秘“野人”自指引他们上来后便再无音讯,是福是祸,难以预料。被动藏匿已至极限,林悦知道,必须再次冒险,获取更关键的情报——尤其是关于那个始终未露面的“头目”和那艘可能带来变数的“船”。
(平台内侧一处天然形成的浅凹处,勉强容纳三人蜷缩。陈峰裹着那条破旧的羊毛毯,身体因发烧而微微颤抖,牙关紧咬,试图抑制痛苦的呻吟。沈清紧挨着他,用一片湿冷的树叶敷在他额头上,自己的手指却冰冷如铁,毫无血色。林悦守在凹口,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只有锐利的目光透过石缝,死死锁定下方那片被树林半掩的营地。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土腥、陈峰伤口散发的淡淡异味,以及一种无声的恐惧。)
“我们必须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林悦的声音嘶哑,低得几乎被风声淹没,却像刀锋划过死寂,“那个‘头目’一直没出现,那艘‘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他们在下面折腾得越来越厉害,肯定有大事要发生。我们不能像瞎子一样等在这里,等到刀子架到脖子上才反应过来。”
陈峰艰难地睁开眼,汗水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知道……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们……我们还能飞走不成?下面五六个人,有刀有狗……下去……就是送死……”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力感。
“知道,才能想办法。是躲,是逃,还是……趁乱搏一把。”林悦的目光没有离开下方,“如果他们内部有矛盾,或者那个‘头目’回来会改变局面,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如果那艘‘船’带来的是更坏的结果,我们至少要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她顿了顿,声音更沉,“留在这里,等他们准备万全上来搜山,我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沈清猛地抓住林悦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还下去?林悦姐,上次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那些狗叫得那么凶……万一……万一被抓住……”恐惧让她语无伦次。
“所以这次不能蛮干,要更小心,目标更明确。”林悦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我只靠近侦查,绝不动手。趁他们傍晚吃饭、注意力最分散的时候,摸到营地边缘那块能藏人的大石头后面。听听他们说什么,看看那个‘头目’回来没有,或者有没有‘船’来的迹象。”她指着下方营地一侧那块突兀的巨岩,“那是唯一能靠近又能藏身的地方。”
陈峰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说:“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这身子……是帮不上忙了……只会拖累你……”自责和绝望交织在他脸上。
“你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帮忙。你和沈清要保持绝对安静,注意观察我的信号。”林悦从口袋掏出那片磨亮的金属片,“如果我能安全抵达石头后面,会反射月光闪一下。如果看到我连续快速闪烁,或者天亮前我都没回来……”她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你们就立刻从后面那条裂缝下去,往岛屿最高的石林区跑,别回头。”
沈清的眼泪夺眶而出:“不要……林悦姐……我们不能没有你……”
“所以我们都要活着。”林悦的语气斩钉截铁,“这次侦察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活过接下来几天。相信我,我会像影子一样,去了就回。”她开始做最后的准备,用泥浆涂抹脸和手臂,将工具钳和小刀紧紧别在腰后最顺手的位置。
(黄昏降临,暮色如约而至,为山林披上最好的伪装。林悦最后看了一眼蜷缩的两人,深吸一口气,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平台,利用岩石和灌木的阴影,向下方营地迂回靠近。每一步都轻缓至极,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声响。陈峰和沈清趴在岩缝后,心脏提到嗓子眼,死死盯着下方,手中紧握着作为信号的金属片和一根准备报警用的木棍。)
下方的喧哗声随着距离拉近而清晰。篝火已经燃起,几个人影围坐在火堆旁。林悦屏住呼吸,借助地形掩护,一点点挪向那块目标巨石。空气中飘来烤肉的香味和男人的粗鄙笑骂。
她花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有惊无险地移动到巨石背后,身体紧贴冰冷潮湿的岩石表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侧耳倾听。
“……妈的!‘老大’到底还回不回来了?这鬼地方待得老子浑身不自在!”是那个刀疤脸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急什么?‘收割’的日子快到了。‘船’一到,咱们就能离开这鬼地方,带着‘货’享福去!”一个略显阴鸷的声音回应,是那个瘦高个,“不过……听说这次‘货’有点扎手,岛东头那个山洞,邪门得很。”
“扎手?再扎手能有老子手里的斧头硬?”刀疤脸不屑地哼了一声,“等‘老大’带家伙回来,什么妖魔鬼怪,统统劈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瘦高个压低声音,“别忘了之前进去探路的兄弟,一个都没出来。我总觉得……那洞里不干净。还有,盯着咱们的那‘东西’,最近也没动静了,别是憋着什么坏。”
“管他呢!等‘船’来了,咱们人多枪多,还怕它一个野人?”刀疤脸灌了一口东西,咂咂嘴,“倒是那三个小老鼠,躲哪儿去了?别坏了咱们的好事。”
“放心,跑不了。这岛就这么大,等‘老大’回来,撒开网一搜,准能揪出来。尤其是那个带头的娘们,‘那边’可是点名要活的……嘿嘿。”瘦高个发出猥琐的笑声。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收割”、“船”、“货”、“岛东山洞”、“那边点名要活的”……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远比她想象中更庞大、更黑暗的阴谋!他们不是简单的落难者,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匪徒!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岛上的某种特殊“货物”,而自己,也成了目标之一!
就在这时,营地突然一阵骚动,有人指着海的方向喊:“看!有火光!是信号吗?”
林悦冒险从石缝中抬眼望去,只见远方的海平面上,隐约有一个微小的光点,闪烁了三下,然后消失了!
“是‘船’!‘船’来了!”瘦高个的声音带着兴奋,“快!发信号回应!告诉‘老大’,这边准备好了!”
营地顿时忙碌起来,有人赶紧点燃了准备好的篝火,摆出特定的图案。
林悦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必须立刻把这个天大的消息带回去!“船”来了,意味着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她小心翼翼地往后缩,准备沿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虽然声音很小,但在相对安静的傍晚,却格外清晰!
“谁?!”瘦高个警惕的厉喝声立刻响起!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犬吠声,迅速朝巨石方向逼近!
林悦头皮发麻,毫不犹豫,转身就往岩壁方向狂奔!她知道自己暴露了,唯一的生路就是以最快速度爬回平台!
“在那边!抓住她!”身后传来刀疤脸兴奋的吼叫和急促的脚步声!
林悦拼尽全力在黑暗中奔跑,荆棘划破皮肤也浑然不觉。她知道自己必须赶在追兵形成合围前爬上那段最陡峭的岩壁!
平台上,陈峰和沈清也听到了下方的喧哗和犬吠,看到了火把的光亮正向岩壁移动!沈清吓得捂住嘴,陈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无力地倒下。
“发信号!让她快跑!”陈峰嘶哑地喊道。
沈清颤抖着拿起金属片,对着月光,朝着林悦可能的方向,拼命地、毫无规律地晃动起来!那是危险的信号!
林悦看到了那晃动的、微弱的反光,心中一片冰冷。但她没有犹豫,反而爆发出更强的求生欲,手脚并用地抓住藤蔓和岩石,向上攀爬!
身后,追兵的火把光亮已经逼近岩壁下方,叫骂声和犬吠声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箭矢(或子弹?)破空的声音擦着身边飞过!
“快!快啊!”林悦在心中呐喊,指甲因用力而翻起,鲜血淋漓,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求生的本能驱动着她。
终于,在她力竭前的一刻,她的手抓住了平台边缘!上面伸下来两只冰冷颤抖的手,是沈清和陈峰!两人用尽最后力气,将她猛地拉了上去!
三人瘫倒在平台上,大口喘着粗气,如同离开水的鱼。下方,入侵者的叫骂声和犬吠在岩壁下徘徊了一阵,似乎因为夜色和地势险要,没有立刻追上来,但火把的光亮并未远离,显然已将这片区域锁定。
“船……船要来了……他们……他们是匪徒……要‘收割’岛上的‘货’……还要抓我……”林悦断断续续地将听到的信息说出。
陈峰和沈清听完,面如死灰。
最后的倒计时,似乎已经开始了。而他们,被困在这绝壁之上,几乎无路可逃。唯一的希望,或许就是那个神秘“野人”和它暗示的、岛屿深处的未知领域了。
第3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