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叶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扩张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吸入的空气冰冷刺骨,却无法浇灭胸腔里那团因强行引导混乱能量而灼烧的异火。后背被刀锋划开的口子火辣辣地疼,鲜血浸湿了破碎的僧衣,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余烬不敢有丝毫停顿,甚至不敢回头确认那筑基执事的情况。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凭借着在山野间磨砺出的本能和对危险的极致敏锐,在光线昏暗、地形复杂的原始老林中亡命奔逃。
怀中的古卷在“吞”掉那记玄冰梭后,似乎暂时沉寂了下去,与铁牌的冲突也减弱了许多,但那冰冷的死寂感依旧萦绕不散,如同一个沉睡的诅咒。掌心的烙印传来持续不断的灼热,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与某种遥远的存在共鸣。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处理这本诡异的古卷,并恢复体力。墨明所说的汇合点瀑布距离太远,他现在的状态,未必能支撑到那里,而且也不能保证那里是否安全。
他一边奔跑,一边将铁牌赋予的微弱感知力扩张到极限。十丈方圆内,草木的生机,岩石的沉厚,地下细微的水脉流动,甚至是一些小型虫豸的生命波动,都如同立体画卷般映照在他心间。
他在寻找,寻找一个能量相对稳定、易于隐藏、并且能隔绝气息的地方。
突然,他感知到左前方不远处,一片布满青苔的岩壁下方,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能量波动。那波动并非生灵所有,也非自然灵蕴,更像是一种……残存的、带有空间扭曲性质的阵法余韵?
他心中一动,立刻改变方向,朝着那片岩壁潜行而去。
拨开垂挂的、湿漉漉的藤蔓,岩壁底部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边缘光滑,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已被厚厚的苔藓覆盖,不知废弃了多久。那股微弱的空间波动,正是从洞内传出。
余烬没有丝毫犹豫,矮身钻了进去。
洞口初极狭,才通人。复行十余步,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约莫方丈见方,四壁光滑,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石室顶部镶嵌着几颗早已失去光泽的夜明珠,提供着微弱的光线。室内空无一物,只有中央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直径约五尺的、线条复杂而古老的传送阵法。
阵法的大部分符文都已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纹,只有最核心的几个节点,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空间能量波动。
这是一个废弃的古代传送阵!
余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传送阵通常都具备极强的空间隔绝效果,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藏身之处!而且,看这阵法残破的程度,应该早已无法使用,反而更加安全。
他立刻走到阵法中央,盘膝坐下。首先检查怀中的古卷。古卷依旧冰冷沉重,表面的暗金色纹路已经隐去,恢复了那副残破不起眼的模样。但他能感觉到,其内部那股浩瀚而死寂的气息并未消失,只是重新陷入了沉睡。铁牌也恢复了平稳的幽蓝律动,不再与古卷激烈冲突。
他稍稍松了口气,将古卷小心放在身旁。然后开始处理背后的伤口。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蘸着之前皮囊里残留的最后一点乳白色液体(虽然所剩无几,但依旧蕴含着强大的生机),忍痛擦拭、包扎伤口。清凉的感觉蔓延开来,疼痛稍减,伤口也开始缓慢愈合。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开始调息。运转体内那点微弱的暖流,引导着铁牌反馈的幽蓝能量,缓缓修复着因强行引导混乱能量而受损的经脉,平复翻腾的气血。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石室内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只有他自己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内的伤势暂时稳定下来,力量也恢复了些许。他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那本暗黄色古卷上。
百闻阁执事的忌惮,流云墟执法队的抢夺,还有那筑基执事灵力被强行抽取的惊骇……这一切都表明,这本古卷绝非寻常之物,甚至可能牵扯到比“观测者”更深层次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将精神力集中,小心翼翼地探向古卷。
这一次,没有了外界的干扰和自身的慌乱,他的感知更加清晰、深入。
古卷外部那层层叠叠的、冰冷死寂的封锁,在他的感知中如同无数道交错纵横的、由未知金属和精神力量构成的锁链,严密地守护着内部的核心。以他目前的精神力和对能量结构的理解,根本不可能强行突破。
但是,当他的感知尝试沿着那些磨损的星辰纹路游走时,却意外地发现,在这些纹路的一些极其细微的断裂或磨损处,那冰冷的封锁似乎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的“缝隙”!
这些“缝隙”并非实体,而是能量结构上的天然缺陷或者岁月留下的创伤。
他的心跳微微加快。或许……无法打开它,但能否通过这些“缝隙”,窥探到一丝内部的信息?
他集中全部精神,将感知凝聚成一丝比发梢还要纤细的能量触须,小心翼翼地,朝着一条位于封面角落、最为细微的裂纹探去。
过程极其艰难。那冰冷的封锁之力如同万年玄冰,不断消磨、冻结着他的感知触须。他只能依靠铁牌提供的幽蓝能量护住这丝感知,缓慢而坚定地向内渗透。
仿佛穿过了一条极其漫长而寒冷的隧道。
终于,在那丝感知触须即将被彻底冻结消散的前一刻,它穿透了那层壁垒!
没有预想中浩瀚的信息洪流。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绝对的空无和死寂。
在这片空无的中央,悬浮着几个巨大无比的、由纯粹暗金色光芒构成的、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立体符号。这些符号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一种制定规则、界定存在与非存在的绝对权威感。
而在这些符号的下方,漂浮着两段同样由暗金光芒构成的、相对微小许多的文字。那文字并非他所知的任何一种,但其蕴含的信息,却直接映入了他的意识:
· 协议 7-β:观测者日志 - 片段 AZ-934
·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信息载体(‘密钥’)接入。溯源程序已启动。
几乎在这段信息映入脑海的同时,那悬浮的巨大符号中,有一个猛地亮了一下!
一股冰冷、精准、不带任何感情的锁定感,瞬间跨越了无尽虚空,如同最锋利的探针,循着余烬那丝尚未完全撤回的感知触须,狠狠刺向他的识海!
“噗——!”
余烬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丝感知触须瞬间崩碎!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眼前一黑,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传送阵石刻上!
怀中的铁牌发出尖锐至极的嗡鸣,幽蓝光芒爆闪,强行切断了那道跨越虚空而来的锁定!
余烬躺在那里,大口喘息着,七窍中都渗出了细细的血丝,识海如同被撕裂般剧痛。
他知道了。
这古卷,根本不是什么古籍或法器。
它是一个“日志”,一个属于“观测者”的、记录了某个“协议”片段的信息载体!而且,它自带防御和……反追踪程序!
他刚才的窥探,不仅一无所获,反而引来了“观测者”本体的远程锁定!
如果不是铁牌在最后关头强行切断联系,他的意识恐怕已经被那冰冷的锁定力量彻底湮灭或者捕获!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比之前的伤口更加冰冷。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着地上那本依旧安静躺着的暗黄色古卷,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麻烦,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现在不仅被流云墟的势力追杀,更可能已经被真正的“观测者”……标记了!
而就在这时,他身下那早已废弃、只有几点微光的传送阵,核心处一枚原本完全黯淡的符文,因为刚才铁牌爆发的强烈幽蓝能量以及古卷被动激活时散逸的微弱空间波动刺激,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意外地……惊动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