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

“樊振东…你可不要食言啊。”

深夜静谧，还未至盛夏，只偶有几声虫鸣鸟叫。因着想事情，直到很晚我才睡过去。自三年前与樊振东分开之后，我便睡得很浅，睡梦中只觉得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推我。下意识的随手挥了挥，有些烦躁的将头埋到被子里去。但那股劲却没消失，脑子思考了一会，反应过来之后猛地张开眼睛。

这里是沈府，我的闺房！哪怕是丫鬟也不会这样叫我起来，那谁会在这时候来推我啊！连忙掀开被子：

“是谁！唔！”

我正想爬起来话音刚落嘴巴就被人捂了起来，来人用黑布蒙着脸只露出眼睛，可正是这双眼睛却让我忍不住热泪盈眶。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会认错，那如黑曜石般明亮深邃的眼睛…我肯定不会认错的。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嘘，不要说话啊阿漓，我放手了。”

他嘘了一声见我含泪点点头，才将捂着我的手放下来。黑色面巾解开，露出一张有些沧桑的脸。原本白白嫩嫩的脸，被草原的风刀浸透，鼻梁上一道疤痕触目惊心。尽管看得出来这疤痕已经有些日子，淡淡的隐于黑黄的皮肤中，眉眼间不似从前轻狂意气少年郎模样，平添了稳重与沉静。我只觉得眼眶发烫，手有些颤抖地抚上他的脸。感觉到他皮肤传来的温度，直到真实的触碰到眼前人，才真切的明白过来，原来这并不是在做梦。

三年来每每梦到他，总是不大好的画面。原本武馆混天混地小魔王的模样，渐渐变成穿着军甲在战场厮杀，或是受伤或是流血，总是让我半夜惊醒。失落许久才回过神暗自安慰自己，还好这只是梦。现在樊振东就在我面前，我摸着他的脸，指腹在鼻梁那道疤痕处停下，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呼吸，眼泪早已止不住的流。

“别哭啊别哭…没事没事这只是小伤，已经好了阿漓，真的！真的已经好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樊振东连忙将人揽在怀里，双臂紧紧地抱着眼前人。在草原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人，如今真切的抱在怀里。樊振东忍不住红了眼眶，草原的刀光血雨不曾让他动摇，女孩的眼泪却滚烫的让人招架不住。沈初漓的泪水浸透自己单薄的衣服，樊振东只能不停的安慰着像小时候那样慌乱，可好像越安慰这人便哭得越狠。她还是一点都没变，樊振东摸着她的头发，在耳边轻轻地说到：

“爱哭鬼，不哭了呀，我回来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你去哪里了！你...”

哭了许久，待到怀中人情绪稳定之后樊振东才将人放开。我心中有许多许多问题想问他，为何三年来一直联系不上，为何突然又冒出来…可看着樊振东的脸，就知道他一定是吃了许多苦，否则明明离开时还白嫩的一个人，现在哪怕烛光微弱，都看得出来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何况脸上都有伤，那身上看不到的地方又该有多少伤？千言万语堵在胸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抓着他的手才踏实。

“你的手…”

摸了摸他的手心，皮肤粗糙干裂。我忍不住抚摸着，翻开被子想着起身要去灯下看，却被他一把抓住抱在怀里不让动。樊振东从前哪怕练武挥刀，手心也只有薄茧，哪有这般饱经风霜的样子。一场场噩梦里的场景在脑海中浮现，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翻滚的势头。

樊振东抱着我沉声说道：“没事没事你别在意，我是偷溜进来的。你乖乖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得走了。”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偷溜？什么意思？你…我还没问你打哪来的？”

樊振东笑得眯起眼睛，轻声说到：“我从守卫军的驻地偷溜出来的呀，旨意是明天要巡游，所以我还不能进城。可我想见你，就只好偷偷溜进来了。等明日游行后我便回家，此番回去必定少不了挨骂，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就正式来你家，登门赔罪。阿漓，我得走了，你明日来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