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定

从西成寺回家之后，我便躲在家里甚少出门。除了刚刚回家几天偶尔有干呕之外，身子倒是渐渐恢复正常。母亲寻了个宫里的教养嬷嬷到家，教我个中规矩。嬷嬷姓徐，以前在宫里时与母亲有些缘分。徐嬷嬷瞧着倒是凌厉，虽然有些岁数，看起来还是精神抖擞。尤其是教学时，每每都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学得多是将来过府之后如何掌家，如何经营日子的道理。母亲见我从西成寺回来之后，眉间郁色渐散，便知道我与樊振东没再闹气，也就安心准备我的婚事。

女子婚嫁，嫁妆大多从小就在准备。但母亲只我一个姑娘，难免更操心些。我还有个哥哥，比我年长几岁，去年成了亲外放出去当差，怕是要几年才能回来，母亲便一门心思记挂在我身上。

那日最后，我吐出的那朵红花被他用帕子包了去。我怪他恶心，他却一点不在意。窗外雨声泠泠，我的心里就如同喧闹的雨声一般乱成一团。又喜又惊，我怕他只是听了师父的话，怕我真有不测所以胡诌诓我，又觉得他不会如此。他那个脑袋，哪能想到这么复杂的？最后樊振东把那花塞到怀里，脸上比平日里多了几许庄重。

他问我：“阿漓，你想嫁给我么？”

他的话太直白，眼神太热烈，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脸上如同火烧一般，那热气直冲头顶。刚刚那番心悦之言已经花了我所有勇气，怎么还能回答这种问题。他倒不觉有什么，见我不说更是把我的手抓住，追问愿不愿意。

“好，好了！你你快回去吧，待在我一个姑娘房间，你知不知羞啊？快走快走！”

“喂，你别推我啊，哎，哎，哎！”

砰！

房门砰的一声闭上，樊振东不好大声喧闹，只好偃旗息鼓。转过身就看到抱着一团衣物过来的元吉，对于樊振东为什么会在小姐门口，好像已经见怪不怪。

略略行了礼便问道：“东少爷您这是？”

“无事，你好好照顾阿漓吧。”

樊振东摸了摸胸口，大摇大摆的离开。

“姑娘，您又走神了。”

徐嬷嬷敲了敲我的桌子，她今日教我看账的学问。只是我想到那日的事，思绪飘散了些。敛了敛心神，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徐嬷嬷倒是没有为难，只是说姑娘累了，今日且到这里。

我只好行了行礼：“嬷嬷辛苦，是我不好...”

“无妨，今日也差不多到时辰了。”

看账掌家，其实这些道理母亲自小就在教我。但母亲教的与嬷嬷教的又有不同。这些日子下来，还真的有要嫁人的实感。母亲打小说的是自家的营生，嬷嬷嘴里都是嫁妆与夫家。我想到将来的夫家，虽说是世交，但总归不是自己家。思及此，便有些闷闷的。说起来，打那天之后便没见过樊振东，也不知道他又在忙什么。想来他日子定是过得逍遥，哪像女子要学这么多东西，还要绣嫁妆。

那日在西成寺，母亲与樊家伯母聊起亲事，还让寺里住持算了一个定亲的好日子。我俩年纪还小，两家都想着先定下亲事，过两年再办婚礼。师父算了一个好日子，定在八月初一下定，还有两三月的时间。现下这个约定只是两家私下说起，还未明媒过目，所以并没有宣扬出去。不过樊家伯母近来过府闲聊时，看我的眼神已是越发慈爱。我被盯得有些害羞，每次伯母来我都得喝一大壶茶。因为每每害羞时，都只能喝茶来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