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的话像一块冰，堵在林晚的喉咙里，让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走廊里的水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和满地狼藉，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惊魂未定的学生们已经陆续离开，偌大的教学楼里，只剩下她们三个和满地的水渍。
“您……早就知道了？”林晚看着张伯佝偻的背影，声音有些发颤。他知道“它”怕火，知道陈念的事，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她们不知道的秘密。
张伯转过身，昏暗的光线下，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格外深刻。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递到林晚面前：“这个，你拿着。”
林晚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块小小的、发黑的木头，形状像是半个被烧焦的门牌，上面还能辨认出一个模糊的“念”字。
“这是……”
“陈念当年在走廊里点火时，从她书桌上烧下来的。”张伯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遥远的疲惫，“她烧了半面墙，也烧了自己的书桌，想把那东西烧死在里面。可火灭了之后，墙还在，书桌还在，它也还在。”
林晚的手指摩挲着那块焦黑的木头，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粗糙质感，仿佛还能闻到当年那场大火的烟味。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张琪忍不住问道，声音还有些发抖，“您守了这所学校二十三年，为什么现在才……”
“因为你们已经被卷进来了。”张伯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林晚怀里的日记本上，“这东西，当年陈念也想交给我，可我没敢接。我怕，怕沾染上这些东西，连这把老骨头都留不住。”
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那条不太灵便的腿：“二十年前，我就在这栋楼里。陈念出事那天晚上，我听到了她的尖叫，想上去看看，可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断了腿。等我被人发现送到医院，她已经没气了。”
林晚和张琪都愣住了。她们一直以为张伯只是个普通的守校人，没想到他和陈念的事还有这样的关联。
“那您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吗？”林晚追问，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张伯的脸色沉了沉，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不知道。只知道它是跟着水来的。1997年水管爆裂那天，我在走廊里看到过一滩奇怪的水，明明是冬天，那水却不结冰，还冒着白气，里面漂着些……像头发一样的东西。”
“后来呢？”
“后来就开始出事了。”张伯的声音压得很低，“先是有学生说晚上听到哭声，接着有人看到墙面上有影子在跑，再后来……就是陈念。”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可怕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陈念死后，学校把三楼西侧封了三个月。我以为这样就能没事了，可没过多久，又开始有水渍出现在走廊里，那童谣声也时不时会响起。我知道，它没走。”
“那您为什么不离开？”张琪不解地问，“这里这么危险……”
张伯抬头看了看教学楼，昏黄的灯光从几个窗户里透出来，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寂。“我走了，谁来守着这里？谁来提醒那些学生别靠近？”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再说，我欠陈念一句对不起。当年如果我敢上去看看，或许……”
他没再说下去，但林晚和张琪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二十年来的坚守，或许不仅仅是职责，更是一种迟来的愧疚。
“张伯，那本日记里说，1998年停水后，它被‘困’在了走廊尽头。”林晚想起日记里的内容，连忙问道，“现在它能出来，是不是因为……水又来了？”
张伯点了点头：“上个月学校检修水管，三楼西侧的旧水管没换，说是怕动了那里的东西。可前几天我去巡查，发现那片走廊的地面又开始渗水了，墙角湿漉漉的，和1997年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如此，水管再次渗水，让被困了二十年的“它”重新获得了活动的能力，这才开始频繁出现。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张琪的声音带着哭腔，“它怕火，可火又烧不死它，水又一直在渗出来……”
张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陈念当年试过放火，没用。我守了二十年，也只是能提醒学生们别靠近，根本挡不住它。”他看着林晚，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期待，“或许，答案就在你手里的日记里。陈念最后写的‘它怕火’，可能不只是指普通的火。”
“不是普通的火？”林晚愣住了，“那是什么？”
“不知道。”张伯叹了口气，“陈念的日记，我当年没敢看。或许她还有什么没写出来的，藏在别的地方。”
林晚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日记本，突然想起最后一页水渍里的字——“它怕火”。如果不是普通的火，那会是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走廊，落在张伯手里那把生锈的铜钥匙上。钥匙柄上似乎有一道淡淡的刻痕，和陈念日记本封面上的符号有些相似。
“张伯，您的钥匙……”林晚指着那把钥匙，“上面是不是有个符号？”
张伯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点了点头：“是。这钥匙是当年封走廊的时候，校长交给我的，说能锁住那扇门。钥匙柄上的符号，据说是建校时一个老木匠刻的，说是能辟邪。”
辟邪的符号？和陈念反复画的符号一模一样？
林晚的心跳开始加速。这绝不是巧合。
“张伯，您能把钥匙借给我看看吗？”
张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钥匙递给了她。
林晚接过钥匙，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仔细看。钥匙柄上的符号果然和日记本封面上的一样，由三个扭曲的弧线组成。她又翻出日记本，把钥匙放在符号旁边比对，发现三个弧线的弯曲角度竟然完全吻合，像是用钥匙刻出来的。
“这符号……会不会和火有关？”林晚猜测道。
张伯凑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老木匠当年说过，这符号是‘镇水’用的，至于怎么用，他没说。”
镇水的符号……怕火……
林晚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翻到日记本最后一页，盯着那行“它怕火”的字迹看了很久，又看了看钥匙上的符号，突然明白了什么。
“陈念说的‘火’，可能不是真的火。”林晚的声音有些激动，“是这个符号！这个镇水的符号，对它来说，就像火一样！”
张琪和张伯都愣住了。
“你看，”林晚指着符号和字迹，“陈念在日记里反复画这个符号，钥匙上也有这个符号，而她最后写‘它怕火’，很可能是在暗示，这个符号能像火一样克制它！”
张伯皱着眉，似乎在思考这个可能性：“可这个符号怎么用？总不能拿个符号去吓它吧？”
“或许……需要把符号刻在它出现的地方？”林晚猜测道，“比如那间空教室，或者渗水的墙角？”
这个想法听起来有些荒唐，但目前来看，似乎是唯一的线索。
就在这时，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林晚和张琪瞬间警惕起来，张伯也握紧了手里的铜钥匙，眼神锐利地看向三楼西侧的方向。
“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走廊蔓延过来。
地面上，那些刚刚干涸的水渍，竟然开始重新变得湿润，一缕缕湿漉漉的头发从水渍里钻出来，缓缓地往她们的方向蠕动。
“它又来了！”张琪吓得躲到林晚身后。
张伯脸色一变：“快走！它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
林晚却没有动。她看着那些蠕动的头发，又看了看手里的钥匙和日记本，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张伯，张琪，你们先走。”她的声音异常平静。
“你疯了？！”张琪拉着她的胳膊，“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要去一个地方。”林晚看着三楼西侧的方向，眼神坚定，“我要去试试那个符号是不是真的有用。如果我没回来……”
“别胡说！”张伯打断她，“要去一起去！我守了这栋楼二十三年，也该跟它做个了断了！”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不再是平时那个佝偻怯懦的老人，反而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勇气。
林晚看着张伯，又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张琪，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点了点头：“好，一起去。”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张伯走在最前面，手里攥着铜钥匙，林晚紧紧拿着日记本和那块焦黑的木头，张琪跟在最后，手里握着那个打火机，尽管吓得浑身发抖，却没有退缩。
“滴答”声越来越响，地面上的水渍已经蔓延到了她们的脚边，冰冷的触感顺着鞋底传来。
她们一步步朝着三楼西侧走廊走去，走向那个隐藏着二十年秘密的地方，也走向那个未知的恐惧。
走廊里的白炽灯不知何时又亮了，忽明忽暗的光晕中，墙面上的影子扭曲舞动，像是在欢迎她们的到来。
那首哀怨的童谣，再次在走廊深处响起，这一次，格外清晰。
仿佛在说：你们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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