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渊在医院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白汐几乎成了医院的常驻人员。他不再提那晚不愉快的冲突,也不再追问“回报”或“投资”,仿佛那一切从未发生。
他只是每天准时出现,带着不重样却永远合江渊胃口的餐食,有时是家里厨师做的,有时是他“顺路”从某家知名餐厅买的。他不再带画架,而是换成了书——有时是晦涩难懂的经济学著作,有时是轻松的游记,他自己看,也会“不小心”多带一本放在江渊床头。
他处理事情的方式也让江渊挑不出毛病。保镖 discreetly(谨慎地)守在病房外,隔绝了所有不必要的打扰。关于江家那边的消息,白汐会用最简洁的语言告知他,比如“动手的那几个,进去了,暂时出不来”,或者“你打工的酒吧,我打了招呼,给你留了位置”,从不邀功,也不过多置喙。
大部分时间,白汐就坐在那张椅子上,看书,或者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些事情。他存在感很强,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压迫。只有当江渊试图自己下床倒水,或者做任何可能牵扯伤口的事情时,他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用一种不容拒绝的、理所当然的态度代劳。
江渊从一开始的全身戒备,到后来的沉默以对,再到最后,已经能勉强接受这种无声的照顾。他甚至开始习惯房间里多一个人的呼吸声,习惯一抬眼就能看到那个慵懒却专注的身影。
这是一种江渊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不是怜悯,不是交换,而是一种……细致入微的、带着尊重界限的渗透。
第四天早上,医生检查后,确认江渊可以出院,只是手臂的固定还需要维持几周,需要定期复查。
白汐开车送他回去。这次去的不是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而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处高级公寓。
“临时找的,安保不错,离医院也近,方便复查。”白汐用指纹打开门,语气随意,像是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你先住着,等你找到更合适的地方再说。”
公寓不大,但装修精致,视野开阔,阳光充沛,与江渊之前住的地方天壤之别。
江渊站在门口,看着室内温暖的光线,没有动。
白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说:“别多想,空着也是空着。物业费我已经交了一年,你要是不住,钱也退不回来,浪费。”
他用了“浪费”这个词,而不是“送给你”或者“你欠我的”。
江渊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他确实需要一个安全、安静的地方养伤。
白汐跟着进来,将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密码是你出院日期。指纹你自己录。这里日常用品都备齐了,缺什么跟我说,或者自己买。”他顿了顿,补充道,“账单会寄给我,当然,算你借的。”
他总是在江渊可能拒绝的前一刻,堵住他的退路,用“借”、用“浪费”、用“顺便”这样看似合理的借口。
江渊环顾着这个陌生却舒适的环境,再看向白汐。对方正低头查看手机,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柔和。这三天,白汐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却再也没有过任何越界的、轻浮的言语或动作,仿佛那个在酒吧和茶室里肆意撩拨的人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这种反差,让江渊更加看不透他。
“为什么?”江渊终于问出了口。声音很轻,却带着重量。
白汐抬起头,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走到江渊面前。他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我说过啊,”他看着江渊的眼睛,眼神坦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看上你了,想追你。”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玩世不恭,而是平静的陈述。
“追人,不是靠嘴上说说而已。”白汐继续道,声音低沉悦耳,“得让你看到我的诚意,感受到我的好,习惯我的存在。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件不错的事。”
他的目光扫过江渊固定在胸前的手臂,语气带上了点不容置疑:“而现在,你受伤了,需要照顾。这是我的机会,我当然要好好表现。”
他说得如此直白,如此理直气壮,反而让江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心底那堵冰墙,似乎在阳光和这直球的攻势下,又悄然融化了一角。
白汐看着江渊微微怔忡的表情,和那又开始隐隐泛红的耳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见好就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这是一个私人康复师的联系方式,很靠谱,对骨伤恢复有经验。你有空可以约他看看。”他将便签纸放在柜子上,然后朝门口走去,“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有事……随时可以打我电话。”
他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嘴角勾起一抹江渊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当然,没事也可以打。”
门被轻轻关上。
江渊独自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良久,他走到玄关,拿起那张便签纸,又看了看柜子上的钥匙。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手心,暖洋洋的。
他想起白汐刚才说的话——“习惯我的存在”。
江渊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便签纸的边缘。
好像……已经在开始习惯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莫名地悸动了一下,带着一丝陌生的、却并不令人讨厌的慌乱。
而离开公寓的白汐,坐进车里,并没有立刻发动。
系统好奇地问:【宿主,您刚才的“直球”与之前的“温水”策略似乎存在逻辑矛盾?】
白汐系好安全带,轻笑一声:“矛盾?不,这是组合拳。先用温水让他放松警惕,习惯我的好。再适时打一记直球,提醒他我的‘企图’,让他心神不宁。一松一紧,才能让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我。”
他看了一眼公寓的窗户,眼神势在必得。
“等着吧,用不了多久,这只警惕性超高的小白兔,就会自己跳进我挖好的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