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京城内,九重宫阙中,桌案前坐着两位少年,其中身着朱红长袍的一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表哥,时机到了,该动手了。”
“嗯,严表弟,你我隐忍了这么多年,这明唐也该易主了。”
说话的一人身着绛紫长袍,深沉的紫色并不显得老气横秋,反而衬得少年气宇轩昂,贵气天成。
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五官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看,但贵在气质端重,衬得少年愈发沉稳,颇有帝王之气。
有这般气质的人儿,又住在皇官之中,整个皇城中,便只有当今七皇子代王张真源了,至于能与其平起平坐的朱红长袍少年,自然便是当今亲王府的独子严浩翔。
“表弟,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放心,如今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加之平定突厥,各皇子可都盯着耀文手里的兵权呢!皇帝已经下了诏令,让其留在定京,根本不待我挑拔,其余几位皇子已经开始准备拉拢耀文了。倒是表哥你,如今被皇帝禁足,不能出府,已经错失了笼络世家的机会,倒是略微有些难办。”
张真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无妨,待耀文回衣后,再过两日,便是百年一次的朝贡宴,纵使皇帝老儿讨厌我,也不得不让我出府,更何况,与那些墙头草相比,目前我最信任的,便是你和耀文了。”
“那表哥多加小心,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人多眼杂,等朝贡宴的时候再见。”话罢,严浩翔放下酒杯,缓缓起身,离开了代王府,一袭红衣渐渐消失在张真源的视野里。
在暗流涌动的九重宫阙外,喧嚣的市井街巷却一片祥和,不过,这种祥和很快就被打破。
街巷中,充斥着兴奋的叫喊声,“回京了,回京了,信国公回京了!”
马车中,少年白衣胜雪,正端坐在其中闭目眼神,似乎与外界的喧嚣隔离,随着马车向着皇宫飞驰。
巍峨殿宇前,马车停了下来,白衣少年睁开了眼睛,从马车上下来,缓缓地走进大殿。
金峦殿上,黄袍加身的老皇帝虽已是垂暮之年,但睥睨天下的贵胄之气仍让敬畏,白衣少年立于皇座之下,不卑不亢地直视着老皇帝。
老皇帝身旁的公公上前一步,拉开卷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信国公刘耀文年轻有为,平定边疆,特诏其今后留守定京。”
刘耀文上前,半跪在老皇帝身前,接过公公递来的圣旨,“臣接旨。”
老皇帝招了招手,示意刘耀文起身,“两日后,便是我明唐的朝贡宴,信国公离京多年,想来已是与朕那七位皇了不太熟络,这几日只要国公想,可随时入宫。”
“谢皇怜爱,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走吧,朕相信,凭国公的聪慧,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刘耀文再拜,转身离开了皇宫。
公公上前搀扶着老皇帝往御花园走去,“皇上,这信国公年轻气盛,丝毫不顾皇颜,可需老臣……”
老皇帝摆了摆手,“不用,朕大限将至,如今这七位皇子,都对这皇位虎视眈眈,朕要在活着的时候,将信国公彻底推入太子的阵营,这样一来太子继承大统便有了保障。”
“那皇上,朝贡期间,可要解除七皇子的禁足?”
“哎,朕这七位皇子中,唯有老七能够威胁到太子,也唯有老七让朕都感到心慌。”
“那皇上的意思是……”
“世人皆知朕有七位皇子,就算朕再不喜老七,朝贡宴期间,也得放他出来,于公公你去东宫,告诉太子,让他戌时来金泷殿。”
“是,老臣这就去办。”
与此同时,刚从皇宫里离开的刘耀文,正欲上马车时,被一柄朱红折扇拦了下来,微微侧身,便见身披朱红外袍的严浩翔正笑眯眯地盯着他。
刘耀文颔首,“去哪?”
“望仙酒楼,自从你去边疆后,我们可许久未聚了。”
刘耀文跟着严浩翔来到酒楼,上到了二层的雅间,“翔哥,你今日有些冒失了。”
严浩翔侧倚在椅上,朱唇轻抿,热辣的白酒顺着喉咙下肚,“没事,皇帝老儿派来监视你的暗卫我都已经解决掉了,顺便我再帮他添把火。”
刘耀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酒不错,跟你的做法确实很像。”
“ 对了,今日找你来,主要是告诉你,表哥的计划开始了,但他毕竟行动受限,朝贡宴期间的事,我们两个还要多出点力,免得生出事端。”
突然间,酒楼内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两人推开窗户,向楼下望去,“操,小子,你打断了我和美人的春霄一刻,赶紧赔给老子一千两银子。”
被一堆护卫围住的俊美少年淡然道:“没钱。”
“没钱”,衣装华贵的男子冷哼一声,目光却在少年的身上来回打量,既然没钱,那小美人,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当夫人吧。”说完,就往少年身上扑。
此时,一根细小的银针扎到了男子的手上,与之传来的,还有门口一道清亮含笑的声音,“我看今天谁敢动他一下,那便是与我宋亚轩作对。”
男子猛得回头,见到来人后,脸色一变,立马赔笑道:“轩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是您的朋友啊,还请您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
宋亚轩拉住俊美少年的手,站在大门口前,鬼使神差地向二楼望去,恰巧和刘耀文四目相对,立刻扭头,带着少年离开了望仙酒楼。
待两人走到一处寂寥无人的小巷,宋亚轩才松开少年的手,“太好了,贺儿,你还活着,不过,你如今回京,实在是不明智的。”
“轩轩,对我来说,只有现在的世况适合我,如今皇子夺嫡,正需幕僚,况且我被送走时也不过7岁,很难有人能认出我的。”
宋亚轩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个执拗的人,血海深仇,我也劝不动你,不过,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复仇的,贺峻霖。”
“轩轩,我这趟浑水,你还是别淌了。”
“贺儿,你放心,不论是哪个皇子上位,都还需要世家大族的力量,更何况我祖父是如今皇帝的老师,再如何,我们都能够保全自身,你不要担忧啦。”
“谢谢,我目前只需要混入皇宫中,其余的就让我自己来。”
“ 行,两日后,便是朝贡宴,在朝贡期间,倒是比较方便,这两天你来我府上住,也方便我照应你。”
“行,都听轩轩的安排。”
贺峻霖跟着宋亚轩上了马车,向着宋府而去。
另一边的酒楼里,刘耀文眉眼低垂,把玩着手中的白瓷酒杯。
“怎么,小耀文有心事了。”
“刚刚闯进来的那个叫宋亚轩的,看我的眼神不是很友善。”
“你说他啊……那小子可不是个简单货色。”
“如今这世道下,能这么飞扬跋扈,还活得安稳,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严浩翔起身,整了整衣裳,“这两天我还得忙着安排朝贡的事,煽风点火这件趣事,就交给你了。”
刘耀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叫我来,是抓我当苦力呢!”
严浩翔微微一笑,“别这么说嘛,如今也只有小耀文比较空闲,这也是为了大业吗!”
“咦”,刘耀文起身,推着严治翔向外走,“快走,快走,我就不送啦!”
严治翔转过身,用扇子轻敲了下刘耀文的头,“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毕竟你是我们最小的弟弟。”
“我办事,你放心,再不回去,你叔叔可就要怀疑你了。”
话罢,两人道别后,便就此分道扬镳。
严浩翔没走出一里,便被于公公叫住,“世子,皇帝请您到凤栖阁一叙。”
“我知道了,走吧。”
于公公拉开了车帷,引着严浩翔进了马车,“启程。”
马车一路颠颇,最终停在了皇宫后山的一座亭阁前,于公公拉开帷幕,躬着身子,“世子,到了。”
严浩翔从马车上下来,不紧不慢地进到了亭阁里,坐了下来,“皇叔找我来,可有什么事?”
老皇帝微微一笑,“贤侄说话还是如此直接,不过,今日确是有事相商,听闻,贤侄今日,邀信信国公去酒楼小聚?”
“自耀文据守边疆,我们也有四年未见,怎么发小间小聚,可是惹得皇叔不满?”
“那倒不是,只是信国公离京多年,对如今的定京缺乏了解,本来朕已让太子带其游览定京,贤侄这一下,可是打乱了朕的安排,让太子好一番寻找。”
“ 皇叔说笑了,太子日理万机,何况耀文与其不熟,这种小事,还是让贤侄来更为合适。”
“贤任,这话可就不对了,毕意太子乃日后一国之主,与国公交络,并无不妥。”
“皇叔所言极是,倒是我唐突了。”
老皇帝将面前的杯盏推到严翔面前,“贤住,这千山醉乃齐楚美酒,酒冽醇香。”
严浩翔接过杯盏,略微仰头,酒水顺流而下,“果真是好酒,不知皇叔可还有问?”
“朕相信,贤侄是个聪明人,能明白朕的意思。”
“皇叔多虑了,如今已至申时,贤侄还要忙着安排朝贡一事,便先行一步。”
“去吧。”
严浩翔起身,行完宫礼,便乘马车下了山,老皇帝起身,背手望着严浩翔离开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于公公,备车回金泷殿。”
日幕西斜,夜色渐深,定京城内灯火通明,好不热闹,而此时的金泷殿内,氛围却异常压抑。
老皇帝对面,身着金丝薄衫的青年愤懑不堪,“父王,严浩翔那小子也太猖狂了,您就这样放任他在我们眼底下兴风作浪!”
老皇帝摇了摇头,“昭儿,为父是不是告诫过你,凡事要沉住气,因为这点小事,就乱了分寸,让为父如何放心将江山交付给你?”
“可是,父王...”
“哎,朕知道你想的,可严浩翔,不是朕不想处死他,而是朕不敢,朕不能,你应该知道我们国家实力最弱,而与漠北、齐楚相比,我们唯一的优势,便是他所在的神医一族。”
“父王,儿臣知错,可您就不怕他妨碍我们吗?”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你的小妹郡宁公主不是喜欢严浩翔吗?刚好她明年及笄,朕便为他们两个赐婚。”
“不愧是父王,果然神机妙算。”
“就算那小子再如何也无法威胁到我们,昭儿,于你而言,当务之急便是笼络信国公,顺利继承皇位,朝页期间老七的禁足令便失效了,虽然为父不喜,但不可否认,他是你继任路上最大的阻碍,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杀了他,以绝后患,朕为你铺平了前面的路,其余的就要交给你了。”
“父王放心,儿臣一定不会让您的苦心白费的。”
“时候不早了,赶紧回东宫休息吧,接下来的一周可有得忙了。”
张昭起身拜别后,便离开了金泷殿。
整个皇宫都安静下来,归于黑夜。
而此时,子夜时分,远在边郊的客栈中,一抹黑影进入了一间屋子,黑影半跪下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倚在窗棂上赏月的丹凤眼少年,“小主,老夫人来信。”
少年接过信将其展开,“我知晓了,朝页期间我会去的。”
还有一事,老夫人让臣带一段话,问小主您找没找夫人?”
少年刚想说没有,突然间想到最近总是碰见的长着狐狸眼的“妖艳美人”,微微停顿了一下,你帮我回禀母后,两年后的那场朝贡,她就会看见了。”
“是,小主。”
黑影答完后,便从屋内走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在黑影离去没多久,少年的屋门外便响起声音,“马大人,我们要启程了。”
少年披上搭在椅上的浅紫外袍,推开了门,“走吧,别误了时辰。”
“嗻,小的们,启程,入京。”
与此同时,位于北疆的漠北王朝和南夷的齐楚皇庭,皆有声势浩大的行军向着定京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