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一章

老巷的梧桐叶落了又生，二十余载光阴漫过青石板路，将记忆里一高一矮的身影，拉成并肩而立的模样。

燕时明二十八岁这年，再想起初见竺谙的那个夏日，蝉鸣与阳光仍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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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的竺谙攥着被汗水浸软的纸飞机，怯生生躲在巷口，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蹲在石阶上修收音机的少年，奶声奶气喊出的一声“哥哥”，成了两人羁绊的开端。

那时燕时明十二岁，正是少年意气的年纪，却偏偏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小尾巴没了脾气。

竺谙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他，晨起扒着他家门框等他上学，放学追在他身后分享兜里的糖，连周末去图书馆都要攥着他的衣角，安安静静坐在旁边看漫画，偶尔抬头望他的眼神，满是依赖与崇拜。

燕时明会顺手帮他拎书包，会在他被别的小孩欺负时把他护在身后，会耐心教他写名字，会在夏夜里带他去看星星，指尖点着夜空说：“竺谙，你看，最亮的那颗星像你，总跟着我。”

时光是最不留情的刻刀，把孩童的轮廓磨得挺拔，也把曾经纯粹的依赖，刻出了棱角。

竺谙从矮矮小小的孩童长到二十四岁的青年，眉眼间褪去青涩，多了几分倔强与锋芒，而燕时明二十八岁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责任，语气里添了几分沉稳与不容置喙。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人，渐渐在成长的岔路口，有了分歧与争吵。

第一次激烈的争吵发生在竺谙十八岁那年，他攥着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眼里闪着光，却被燕时明泼了冷水：“学画画没前途，找个稳定的工作才靠谱。”竺谙红着眼眶反驳：“这是我的梦想，你凭什么干涉我？”那一天，少年积压多年的叛逆彻底爆发，摔门而去的声响，震得老屋里的灰尘簌簌落下，燕时明盯着空荡荡的门口，指尖攥得发白，心里又气又涩——他不过是怕他走弯路，却忘了，那个小尾巴早已长大，有了自己的方向。

后来的争吵愈发频繁，像扎在彼此心上的刺，密密麻麻。竺谙抱怨燕时明管得太多，束缚了他的自由；燕时明指责竺谙太冲动，不懂生活的艰难。他们为工作争吵，为竺谙晚归的夜争吵，为彼此身边出现的人争吵，每一次都争得面红耳赤，狠话脱口而出，却在转身的瞬间，眼底泛起涩意。

最近一次争吵，是在竺谙二十四岁生日那天。燕时明替他安排了相亲，竺谙回来后彻底爆发：“燕时明，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能不能别总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他的声音带着委屈与愤怒，眼底是压抑多年的疲惫，“我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事事庇护的小孩了，我想要的，你从来都不懂！”

燕时明怔在原地，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的青年，突然发现，时光早已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曾经的亲密无间，在一次次争吵中变得斑驳。可他忘了，那些争吵里藏着的，从来都不是厌恶，而是燕时明藏在强硬背后的担忧，是竺谙埋在倔强底下的在乎

燕时明坐在沙发上泪水顺着脸颊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