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凉意透过衣衫钻进骨子里,怎么也暖不回来。
市立墓园西北角,一座孤零零的墓碑伫立在雨中。没有照片,只有一行端正的刻字:“爱女徐蔓之墓,生于一九九零,卒于二零一三。”雨水顺着冰冷的石面滑落,发出低沉的嘀嗒声,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
一把黑伞撑开在墓前,伞下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黑色风衣贴合在他略显单薄的身上。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神情平静却透着疏离。他是林辰,今天第一个到这儿的人。十年了,每年的今天,他都会站在这里,像一场不愿缺席的仪式。可他也从未真正靠近过——就像那个夜晚,他始终不敢触碰一样。
脚步声踩在泥泞的小路上,赵野从远处走来。他的头发被雨水打得湿透,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眼底一片猩红,仿佛熬了无数个通宵。手里拎着一瓶廉价的白酒,没等走到墓碑前,他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顺着他喉咙滚下,在胸口烧起一团火,却掩不住心底翻涌的愧疚。
“你也来了。”林辰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吞没。
赵野没搭话,只是随手把酒瓶摆在墓碑前,蹲下身用袖子胡乱擦去碑上的雨水,动作笨拙,却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虔诚。
不远处,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住,车门打开,苏晚撑着一把同样纯白的伞下来。她穿着剪裁合体的职业套装,妆容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干练而精致,仿佛正要去赴一场重要的会议。然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她的紧张。她走到墓碑前,放下一束洁白的菊花,目光触及碑上的字时,短暂停留,又飞快移开,就好像那里藏着什么令她无法面对的东西。
最后出现的是陈默。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寒凉的眼睛。他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他一步步走到墓碑前,站定,低头凝视片刻,像是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
四个人站在墓碑周围,彼此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圈。雨势渐大,朦胧了他们的身影,也让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愈发模糊。
那天,教学楼的天台狂风怒号,徐蔓的身体如同一片被撕裂的叶子,从高空坠下,重重摔在地上,砸碎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他们四个人的人生。
官方结案认定为自杀——他们四个作为唯一的目击者,给出了完全一致的证词:徐蔓最近情绪低迷,有明显的自杀倾向。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天台上的真相究竟如何。
十年过去了,那件事成了扎在心底的一根毒刺,日夜啃噬着他们的灵魂。他们各自避开对方,以为只要逃得够远,就能摆脱过往的阴影。但命运早已悄然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们牢牢困在其中,等待着今天,将他们逐一带回深渊。
雨幕愈发浓郁,墓碑上的字迹渐渐模糊,仿佛预示着那些埋藏已久的真相,终将在这一场绵密的秋雨中,破土而出。
而他们四个人,也终究要为十年前的那个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