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欲滴的远山把太阳吞吃入腹,呼吸间天地便彻底昏暗下来,茂密的树林被风吹奏着狂想曲,一切生灵躁动着,高亢嘶哑的嚎叫声传遍了这片大地,片刻后,一阵雷霆般的轰鸣声炸响,万籁俱寂。
山腰处的角落里,一个瘦小的少女凭空出现在了野花生长的草地上。
少女凌乱的藏蓝色水手服沾着草叶与泥土的痕迹,领口的白色罗纹被扯得有些歪斜,原本系在胸前的藏青领结松垮地垂着,袖口卷起的褶皱里还沾着几片细碎的花瓣。
犹如山中精怪,沉浸在山林间,与之相融。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大脑尚不清醒,眼前也被层薄雾笼罩看不清晰,最先恢复功能的则是耳朵。
呼呼的风声穿堂而过,树叶簌簌摇曳着,远处好像有什么声音在飞快的靠近。
大概是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葵青禾瘦小的身影,极力奔跑的人并未发现异常。
松浦悠真拼尽全力的向山下跑去,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遮住了大半视线,他只凭着本能避开拦路的岩石与灌木。
他的呼吸粗重得像破旧风箱,胸腔火辣辣地疼,喉咙中凝着一团血腥气,可他不敢停下,为了活命,他只能不停奔跑。
在逃命期间,他不止一次的想着,明明今天是妹妹的生日,父亲母亲带着妹妹去了集市要割些猪肉回家做炸猪排的,明明妹妹临走前还笑着亲吻着他的脸颊说最喜欢哥哥了,明明今天也该像以往的每一天那样幸福平淡的啊。
为什么?所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脑海中父亲母亲和妹妹的身影像是被撕碎的画卷,泼墨的血色浸染了记忆里的温暖。他仿佛还能看见门前恶鬼口中残缺的父亲,尖锐利爪下母亲惊恐的头颅,不翼而飞的妹妹和恶鬼肿胀成皮球的肚子。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混着汗水滑进嘴角,咸涩得让他心脏抽痛,可脚步却不敢放慢半分。
鬼,对,是鬼啊。
是鬼把他的家人杀死了,是鬼让他不得不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窜,是鬼让他害怕的抛弃了杀鬼人,独自一人自私的逃命了。
崩溃着,脚下突然撞上一团柔软的障碍物,松浦悠真来不及反应,重心瞬间失衡,重重摔在满是碎石与草的地面上。肘部磨破渗血,膝盖磕得发麻,他狼狈地撑起上半身,才看清绊倒自己的竟是个少女。
妹...妹妹?是妹妹吗?是妹妹!
松浦悠真惊喜的跪行到少女面前,颤抖的双手悬在半空,不敢轻易触碰,怕一碰到就会像泡沫般消散。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满是难以置信的哽咽:
“妹妹...你没事对不对?哥哥在这...哥哥来救你了!”
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少女凌乱的发丝,触到她冰凉的脸颊时,他的心猛地一揪——和妹妹一样软乎乎的触感,连呼吸的频率都似曾相识。
他此刻眼里只有眼前人,把所有的牵挂、愧疚与求生欲都倾注在这张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脸上,攥紧她的衣袖,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定:
“妹妹,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一片片斑斓生动的记忆被未知的力量剥离抹除,死寂的白笼罩了她的思想,在她快要沉溺在虚无中时。
少年坚定颤抖的声音穿过纯白的边境烙印在了葵青禾空空的脑海里。
我这是在哪里?葵.青.禾,我的名字吗?
原来是哥哥,好温暖啊。
她混沌的意识里,第一次涌入如此真切的暖意,像濒临枯萎的草木撞见春日暖阳。
葵青禾睫毛轻轻颤动,沾着的草叶碎屑簌簌落下,雾蒙蒙的眼眸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模糊中只看到一个身影跪在面前,轮廓被昏暗的月色勾勒出柔和的银边,那双紧紧攥着她衣袖的手,虽然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哥...哥,别哭。”
她艰难开口,喉咙勉强发出一点声音,身体下意识地往那温暖的方向微微倾了倾身子,像迷途的幼兽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还未等少年惊喜出声,头顶便传来了几声鸟叫,随后一只乌鸦闯入两人眼中。
“幸存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