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太后将皇后传到宫里,一脸严肃的问:“这事皇上知道了吗?”
皇后假意一副忧心的样子,回话道:“已经派人去了,臣妾已经叮嘱过了,怕皇上伤心,要缓缓地说,另外要多提莞嫔有孕的事。”
太后点点头,意有所指甚至带着警告的意味看向皇后:“希望皇上得知莞嫔有孕会高兴些。富察贵人的孩子保不住也就算了,但是莞嫔的孩子,不能再有差错。”
“是。”
皇后虽应声答着,心里却烦躁的很。本想先从沈贵人身上下手却是接连失利,好不容易解决掉了富察贵人的肚子,不曾想莞嫔却如此好命在此时有了身孕。华贵妃那边皇上和太后又迟迟没有动静,眼看着月份渐大,若是让华贵妃诞下皇嗣,以后自己在这后宫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看着皇后心神不宁的样子,太后心中气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再提醒道:“你既然是皇后,自当要做好皇后的分内之事,你身上肩负着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切莫失了分寸。”
看着皇后离去,太后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担忧,只希望皇后能知进退适时收手,否则只怕来日自己也保不住她。
皇上收到消息赶回宫已经是三日后,回宫便直奔碎玉轩而来,正巧莞嫔在午睡,皇上没有叫下人通传吵醒莞嫔,而是坐在莞嫔榻边静静地等候着。
莞嫔醒来时只见皇上坐在榻边低着头打瞌睡。
“皇上?皇上?”
莞嫔轻叫了两声,皇上回过神来,疲惫的说道:“你醒了。”
“皇上什么时候回来的,臣妾都不知道。”
“朕在河南,听说了你和富家贵人的事,记挂的很,一料理完事情就回来了。”
“皇上风尘仆仆,应当先回养心殿歇息。”莞嫔关切的抱着皇上的手臂说道。
“朕想来看看你。”皇上脸上带上一抹无法掩饰的悲伤:“富察贵人的孩子没有了,朕又没有了一个孩子。为什么朕的孩子都不能好好的活下来?”
莞嫔听着也略觉伤感:“四郎累了,先在臣妾这睡一会吧。”
皇上反手拉住莞嫔的手,语气中带着坚定:“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朕一定会好好的疼他,爱他。”
看着皇上热切的眼神,莞嫔突然想起脸上的伤痕,忙用手遮住,又娇羞的说道:“皇上别这样看臣妾,臣妾受伤了,丑得很。”
皇上贴近看了一眼莞嫔脸上的伤,柔声安慰道:“不要紧,朕让太医定给你治好!”说罢,又拉过莞嫔的手臂,左右翻着打量着:“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
“你也真是傻,就算你没有孩子,这样扑出去救富察贵人,万一伤到自己的身子可怎么好?”
“臣妾不是救她,臣妾是救她腹中皇上的骨肉。”
“即使她怀着孩子,在朕的心中也不能和你相较。等你顺利生下孩子,朕会晋你为妃,再建一个新的寝殿给你居住。”
“碎玉轩就已经很好了,臣妾也不稀罕什么妃位,只想就这样平安的过下去,和皇上,和孩子一起。”
皇上拍了拍莞嫔的手:“你先继续休息,朕晚点再回来陪你。”
说罢,皇上从碎玉轩离开,径直来到翊坤宫。
“你最近身子如何?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皇上关切的问着华贵妃。
“臣妾还以为皇上只顾着莞嫔有孕,都把臣妾给忘了呢。”华贵妃撒娇道。
“这便是埋怨朕没有回宫第一时间来看你了?”
“臣妾可不敢埋怨皇上,如今莞嫔出有身孕,皇上自然高兴,先去看她也是情理之中。”
“哦?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朕总觉得不大习惯。不愧是要做人母的人了,性子越发平和了。”
皇上拉过华贵妃的手放在自己手里:“如今你即将生下孩子,又变得不似从前莽撞,你哥哥在前朝为朕效力,你在后宫为朕分忧,朕心里颇为欣慰。”
华贵妃最吃这一套,听着皇上的话一脸娇羞妩媚,苏清福却是又提高了警惕。本来苏清福就一直看不懂皇上的态度,若说皇上不介意华贵妃生下年氏血脉的孩子,当初也不会叫江城做手脚,可是若说皇上心存戒备,一直以来又没有继续采取什么举动,反而对华贵妃和年羹尧更加厚爱。
苏清福提醒过华贵妃,让华贵妃多劝年羹尧收一收脾性,对皇上要恭敬严谨,也不要私下与其他官员来往过密。年羹尧对这个妹妹的话还是听几分的,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让皇上对年家降低了戒备心呢?
苏清福胡思乱想着,皇上已经陪华贵妃用过了点心,准备回养心殿处理政务。
另一边,景仁宫里,安常在陪在皇后身边说话,不多时苏培盛便来到景仁宫传话。安常在以为苏培盛是来通传皇上晚上要来皇后宫里就寝的,提前讨好的对皇后说道:
“方才还说皇上回宫只去了翊坤宫和碎玉轩,原来皇上还是惦记着来陪皇后娘娘的,今儿是十五月圆之夜,皇上定是想着娘娘,所以提前叫苏公公来传旨的。”
皇后满脸笑意的传进苏培盛询问,苏培盛一看皇后期待的表情,心里也苦的很,这种得罪人的差事真是一件也不想办,但谁让是皇上安排的呢。只得小心翼翼又尴尬的传话:皇上命奴才给娘娘带个话,说今儿个就不来景仁宫了。
果不其然,皇后当场丧失表情管理,却还不死心的问:“是华贵妃邀皇上用膳,还是皇上身体不适了?”
苏培盛硬着头皮回话:“皇上说莞嫔娘娘才有孕,处理完政务就赶去看莞嫔了。请皇后娘娘早些歇息。”
皇后这才又换上一副贤惠大度的表情,只不过言语间的低落还是出卖了皇后的伪装:“这也是应当的,莞嫔温柔聪慧又体察圣心,皇上多陪陪她是应当的。”
想了想,皇后强势挽尊吩咐道:“绘春,去库房选两柄和田玉如意,送给莞嫔安枕吧。”
苏培盛哪里看不出皇后此刻故作镇定大方,赶紧行礼告退一溜烟跑没影,只留下方才说错话的安常在尴尬的在一旁坐立不安。
“嫔妾失言,娘娘恕罪。”安常在惴惴不安的低头请罪。
皇后恶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安常在,良久又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莞嫔有孕,皇上关怀也是情理之中,好端端的请罪做什么。”
听到皇后这么说,安常在心里并没有安心,反而越发紧张。
“莞嫔脸上的伤不知好了没有,你作为莞嫔的好姐妹,也应该去关心一番才是啊。”
皇后说的平静,安常在却听得冷汗涔涔,没想到皇后如此心急,富察贵人才出事,就又把主意打到莞嫔身上了。
从景仁宫出来,安常在一路心不在焉,皇后的意思她当然明白。之前对富察贵人动手,是情势所迫被逼无奈,左右与富察贵人之间又没有什么情分,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上了皇后的船为皇后办事,安常在便知自己已经无法收手了。可是对莞嫔和莞嫔腹中的孩子下手,安常在一时并不能接受,也下不了狠心。
一时间安常在陷入纠结两难的境地,只称病将自己关在宫中闭门不出。皇后看在眼里,却也不急于一时,只让安常在自己想明白便是。左右安常在手上已经不干净了,除了依附自己听从摆布,别无他路。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皇宫的屋顶和墙壁上,给整个宫殿染上一层金色的光辉。皇上来到景仁宫用膳,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
皇后得知皇上来临,急忙起身迎接,亲自忙碌起来指挥宫人传菜布菜。待到一切就绪,皇上入席坐下,皇后在一旁陪侍。
席间,皇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臣妾眼见华贵妃腹中胎儿日渐茁壮成长,着实令人欣喜。而如今莞嫔亦身怀六甲,实乃双喜临门。皇上膝下子嗣尚稀,若此次两位贵人皆能平安产下皇子,那可真是我朝之大福啊!”
皇后本想借着莞嫔的孩子探查一番皇上对华贵妃腹中孩子的态度,怎料皇上并未顺着皇后的话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
“富察贵人的胎没了,莞嫔如今刚有身孕,皇后一定要小心照顾啊。”
皇后见皇上提起富察贵人,心里打起了鼓,虽然推到了松子身上装成是一场意外,可到底是在自己宫中出的事,又是自己养的猫,皇后还是很担心皇上因此生疑对自己不满。
于是马上接话道:“这是自然的,臣妾自会当心照顾,莞嫔是头一胎,还是要格外小心的。 ”
皇上再次叮嘱:“一定要小心,别像纯元一样。”
皇后有一瞬间的错愕,既没想到皇上突然提起纯元皇后,更没想到皇上拿莞嫔这一胎和当初纯元皇后有孕相比。
但是很快,皇后回过神来,略显伤感的说道:“姐姐命苦,臣妾不会让历史再重演了。”
“朕倒觉得,既要细心照顾,也要防患于未然,要小心照顾,尽量避免各种意外。记着,以后宫里不许养猫了。”
万幸提起姐姐纯元,也恰巧因莞嫔有孕皇上心情大好,并没有对富察贵人小产过多追究,皇后见皇上未因此事恼了自己,稍稍宽心些许。
但是皇上拿莞嫔与纯元皇后相提并论,还是让皇后心中警铃大作,不管是华贵妃还是莞嫔,谁的孩子生出来,都是对自己地位极大的威胁。皇上现在对华贵妃的态度并不明朗,但对莞嫔这一胎显然非常看重。若安常在迟迟犹豫不决,倒也该想想其他可用之人了。
皇上为了保护莞嫔的这一胎,特意在御膳房选了人到莞嫔宫中小厨房专门负责莞嫔的吃食,旁人不得插手。又听取了华贵妃的提议,让温太医全权负责莞嫔这一胎,皇后得知章太医被换掉后倒是有些许不满,可是看皇上连番的操作下来摆明了就是防备一切外在隐患,联想前些日子皇上对自己的叮嘱照看好莞嫔这一胎,一时倒也没法说些什么阻拦。
这日,莞嫔正在宫里琢磨着皇上赏赐的祛疤膏药,便听小允子通传安常在来了。
“陵容前些日子偶感风寒迟迟未愈,一直没能来看姐姐,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莞嫔虽因苏清福分析富察贵人一事对安常在有所防备,但到底只是推论没有实质的证据,更何况人家还是来探望自己的,故而态度也算亲络。
“身体可见好些了?”莞嫔关切的问道。
“原也是我身子弱,赏花那日吹了风,又因为富察贵人之事受了惊吓,加重了风寒,所以迟迟未愈,一直没来得及看姐姐,恭贺姐姐大喜。”
听到安常在主动提起富察贵人的事,莞嫔心下一沉,面上却不显,仍旧略带担忧的问道:“这些都是小事,你自己身子最要紧,皇上可知道了?”
“回宫之后皇上倒是召我入过养心殿,可惜我身子不好唱不出歌来,皇上便叫我好生修养,之后便再没召幸过我了。”
说到此,安常在眉眼间多了些哀怨,莞嫔听着倒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心疼:“什么时候的事啊,我竟然都不知道。”
“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人人都知道呢?光顾着说,倒叫姐姐伤心了,差点忘了今日来意,姐姐的伤可好些了吗?”
莞嫔用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已经在愈合了,太医看过了,皇上也赐了药,想来养几日就好了。”
安常在看了看桌上皇上给的药:“皇上赐的药倒是好的,只是姐姐如今有着身孕,可不能什么药都用,再者皇上赏的这些药,大多是外边进贡的,未必适合咱们的体质,姐姐你说是不是?”
见莞嫔认可的点点头,安常在接过宝娟手里的药膏:“这盒舒痕胶是陵容家传的,据说当年吴主孙和的爱妃邓夫人被玉如意伤了脸,就是用这药复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