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辞安第1次见到林萧是在转学到新华中学的第3天。
那天放学,他走得晚,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百年孤独》,他沿着港口的梧桐树荫往亲戚家的方向走,夏末的风还带着些余温,卷着几片早落的叶子,擦过她洗的发白的校服领口,走在港尾时,她听见一阵嘈杂的声响——几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围着个高瘦的少年,拳头落在皮肉上的闷响,混着不堪入耳的咒骂,在空荡的巷子里撞出回响声。
白辞安下意识的想躲,脚步却顿住了。被围在中间的少年穿着和她同校的校服,领口被扯得变形,脸上沾着灰,却没露出半点怯意,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突然发力踹在最前面那个黄毛的膝盖上,趁着对方吃痛弯腰的瞬间,抓起地上的砖头就砸了过去。
那是白辞安第一次见林萧。
后来白辞安她才知道,原来林萧是新华中学的“传奇”——林家的独子。家里的公司垄断了半个城的建材生意,他从入学起,就没规规矩矩的上过几天课,逃学,打架,收保护费是家常便饭。老师见了他要绕着道走,校长更是把他当成“惹不起的祖宗”。
而她白辞安,是个连“普通”都算不上的存在。父母在他10岁那年死于车祸,他被远房的舅舅接来城里,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她养成了缩着肩膀走路的习惯。说话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课本永远是最旧的,校服洗得发白也舍不得丢。
她以为她和林萧会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永远不会有交集。直到一周后的课间,他趴在桌子上做着数学题,突然有人猛地抽走了她的练习册。
“白辞安?”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她抬头,撞进林萧带着嘲弄的眼神里。他手里握着白辞安的练习册。指尖漫不经心的划过封面上她写的极小的名字。嘴角勾起个云薄的笑:“这题都不会做?蠢货。”
周围传来哄笑,几个跟在林萧身后的男生开始起哄?:“萧哥,这转学生看着就呆,不如让他给咱们买水?”
白辞安的脸瞬间涨红,伸手想去抢练习册:“请还给我!”
“急什么啊?”林萧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就把练习册扔出了窗外。3楼的风很大,练习册被吹得翻卷起来,纸页散落一地,像被撕碎的蝴蝶。
白辞安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那本练习册是她用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买的。上面记满了老师讲的重点,是她唯一能跟上课程的指望,她没顾得上周围的嘲笑。转身就往楼下跑,踩着上课铃响的声音,在教学楼后的草丛里,一张一张的捡那些散落的纸页。
夏末的阳光很毒,晒得她后背发烫。草叶划破了她的手背,渗出血珠也没察觉。等她抱着沾满泥土的练习册回到教室时。林萧正靠在他的座位上,脚踩着她的凳子。他见白辞安回来,挑了挑眉:“捡回来了?还挺能忍啊。”
她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想把练习册放进抽屉里。却被林萧一把按住了手,他的指尖很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威胁:“白辞安,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没用的。”
那天之后,霸凌成了她生活的常态。
林霄会在早读课上故意把她的课本丢到垃圾桶里,看着她忍着恶心的从馊掉的饭菜里捡回课本。再用纸巾一点点擦干净;会在他值日的时候,让兄弟把垃圾桶倒在她刚扫干净的地上,笑着看她蹲在地上重新收拾,直到上课铃响都没能直起身来;会在放学路上堵她,抢走了她身上仅有的几块零钱——那是她每天的饭钱。抢完了就看着她饿到低血糖,趴在课桌上发抖,却连一口水都不肯给她。
她不是没想过反抗。
有一次林萧把她的钢笔扔进厕所,她终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结果被他反手摁在墙上狠狠甩了个耳光,耳光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她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却听见林萧在他耳边说:“白辞安,你记住了,你没资格跟我动手!”
那天晚上她躲在舅舅家的阳台角落里哭到半夜,舅舅一家早就嫌她麻烦。晚饭只给她留了半碗冷饭,她啃着硬邦邦的米饭,看着远处高楼亮着灯。突然就想起了父母还在的时候——那时她也有温馨的家,有父母给她买的新书包,有睡前讲的童话故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着像条被人追打的野狗。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更不知道港口那个浑身是血,却眼神凌厉的少年。会成为她接下来三年里挥之不去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