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美衫坐在镜前,任由宁儿为自己梳理发髻。乌发被挽成垂挂髻,簪上一支银镀金兰花纹簪,耳坠选了小巧的珍珠坠子,又换上一身浅粉罗裙,裙摆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整个人瞧着清雅又灵动。
沈美衫端坐在镜前,望着镜中一身霞姿月韵的自己——云鬓高挽,簪着赤金点翠步摇,珠翠环绕间,衬得肌肤胜雪,一身石榴红织金罗裙华贵雍容,与记忆中身着职业装、埋首写字楼的代美媛判若两人。
她指尖轻轻抚过裙摆上精致的缠枝莲纹样,心头五味杂陈,往日键盘敲击声、报表数字与眼前的古妆华服交织,恍若隔世。良久,她对着镜中人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那笑容浅淡得像水面上的涟漪,转瞬便消散了,只余下眼底的茫然与无措。
“宁儿”
她忽然转头,目光落在侍立一旁的丫鬟身上,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
“方才前来的方公子,是……何人?”
宁儿闻言,脸上露出些许诧异,随即柔声解释
“小姐,那是方府的少爷方喜书呀,是您自幼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您怎的连这个都忘了?”
沈美衫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脑海中一片空白,哪里有半分关于“青梅竹马”的记忆。她沉默片刻,又抬眼问道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回小姐,”宁儿恭敬地答道,“等会儿您要同方公子一同前往城西的药铺呢。”
“药铺?”
这两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她混沌的思绪中,脑海里似乎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模糊不清,抓不住半分轮廓。她蹙了蹙眉,努力回想,却只觉得头痛。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她暗叹一声,压下心头的困惑,起身理了理裙摆
“知道了,走吧。”
眼下,也只能先跟着那位方公子,走一步看一步了。
见她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上前一步道:“沈小姐可算好了,再迟些日头便高了。”
沈美衫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随他一同出了沈府。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街边摊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着糖画的甜香与包子铺的热气,与她记忆中写字楼的冰冷截然不同。
走了半晌,沈美衫终是按捺不住疑惑,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轻声问道
“喜…书,我们去药铺是做什么?”
为了不显得奇怪,她还特意想了会该怎样称呼这位方公子
方喜书闻言,脚步微顿,转过头看她时,眼中带着几分诧异,还有些微微震惊
“沈小姐,你竟忘了?昨日你还与我约好,今日去药铺看看的,顺便帮帮忙,怎么,想反悔?”
他说着,又无奈地笑了笑
“难不成宁儿说的是真的,你昨日贪凉头晕后,连记性也变差了?”
沈美衫心中一慌,面上却强装镇定,垂眸思索片刻,才缓缓道
“许是……许是昨日睡得沉,倒把这事忘了。”
她暗自攥紧了裙摆,只觉脑中纷乱,可眼下别无他法,只能顺着方喜书的话往下走。
方喜书见她神色有些恍惚,只当她还没完全缓过来,也不再多问,只放缓了脚步,指着街边的糖画摊笑道
“先不急着去铺子,你往日最爱吃李记的糖画,今日我请你,就当给你醒醒神。”
沈美衫抬眼望去,只见糖画师傅正握着铜勺,在青石板上挥洒自如,转眼间便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她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向那处热闹的摊位。
二人行至李记糖画摊前,摊主李师傅一见他们,当即放下手中铜勺,满脸热络地招呼
“方公子、沈小姐又来啦!还是同上次一样,要支蝴蝶糖画?”
方喜书颔首应道:“嗯,照旧。”
一旁的代美媛却没留意这话,只蹙着眉凝神思索——眼前的青石板路、檐下红灯笼,连糖画摊飘来的甜香,都让她觉得莫名熟悉,仿佛在哪见过,可任凭她怎么回想,记忆里只有一片模糊。她下意识抬手撑着下巴,指尖轻轻点着脸颊,神色满是困惑。
忽有一抹透亮的金黄递到眼前,沈美衫惊得微微一颤,转头便见方喜书握着一支蝴蝶糖画,眉梢带着浅淡笑意
“发什么呆?来,拿着。”
她回过神,连忙接过,指尖触到糖画的微凉,轻声道了句
“多谢”
低头咬下一小块,冰糖的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不算齁腻,倒带着几分清爽。
方喜书付了钱,见她小口咬着糖画,眼底笑意深了些,转身道
“走吧,再迟些药铺该忙了。”
说罢便朝着城中遇合桥的方向走,沈美衫连忙跟上,手中握着那支蝴蝶糖画,甜香萦绕间,心头的迷茫竟淡了些许。
两人踏着遇合桥的青石板走过,桥下水波潺潺,岸边柳丝轻拂。不多时,前方便出现一座挂着“沈方药铺”匾额的铺面——黑底金字,匾额边缘雕着缠枝莲纹,门前往来求医抓药的人络绎不绝,一派兴隆景象。
沈美衫望着那熟悉的匾额,脑中忽然“嗡”的一声,先前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这药铺,分明是她穿越前看过的言情小说《新花》里,沈家与方家合开的产业!原来她并非坠入无名古朝,竟是进了书中世界!先前的种种困惑,此刻尽数有了答案,她怔怔立在原地,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裙摆。
方喜书见她驻足,回头问道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沈美衫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惊澜,跟着他走进药铺。店内空间阔朗,左右两侧立着高高的药柜,数百个抽屉上贴着工整的药名标签,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不刺鼻的药草香,混合着蜂蜜与阿胶的温润气息。
药童们穿梭其间,或称量药材,或碾药捣杵,动作娴熟。方喜书边走边介绍
“卿安城的常用药,咱们铺里都备着,连西域来的番红花、南海的珍珠粉也有存货,故而求医的人多些。”
沈美衫点头应着,目光扫过药柜上的标签——当归、黄芪、白术……每一味药都与书中描述分毫不差,她心中愈发确定:自己此刻,正身处《新花》的剧情里。
方喜书见她目光在药柜间流转,脚步也慢了些,指尖轻轻点了点身旁贴着“甘草”标签的抽屉,语气里带着几分耐心
“你往日多在府中习字描红,鲜少来铺里,虽然昨日有来,但你的关注点可不在这些上,对这些许是生疏。今日正好,且慢慢看看,往后若常来帮忙,也能熟些。”
说罢,他转头看向她,眼底带着浅淡笑意,连称呼都添了几分打趣
“沈小姐,可得仔细记着,免得下次来,又要问我这是哪味药了。”
她唇边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眼尾弯起的弧度温顺得挑不出半分错处,指尖却在广袖下悄然攥紧了绣着缠枝莲纹的锦缎。
心里头早被翻涌的思绪搅成了乱麻——不过一夕之间,她便从籍籍无名的代美媛,成了卿安城里人人称羡的沈府嫡女沈美衫。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嫡女”的身份揣牢了,言行举止都得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切不能露了半分破绽。可越想越心焦,那些原主骄纵跋扈的过往、针对女主的阴私算计,像潮水似的往脑子里涌。
最后,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是啊,她忘了最关键的一点,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在那本没写完的话本里,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毒女配,结局凄惨得连尸骨都没个归处。想到这儿,她连维持笑意的力气都快没了,只盼着能赶紧避开那些糟心的剧情,别真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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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