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消散在夜风里的“谢谢”,像一根细线,将两颗在黑暗中漂浮的心,重新牵连起来。
第二天,刘耀文回到了教室。
他依旧沉默,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郁,但看向林浅溪时,那眼神里少了一些尖锐的排斥,多了一丝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深沉。
他没有再拒绝她放在桌上的早餐,甚至会在她偶尔将温水推过去时,默不作声地喝上一口。
好感度缓慢爬升到了70%,但黑化度也顽固地盘踞在30%,像一道深刻的烙印,昭示着内在的创伤远未愈合。
流言并未因为林浅溪的对峙而彻底消失,只是从明面转为了地下,像潮湿角落里滋生的霉菌,时不时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息。
王磊那伙人虽然不再明目张胆地挑衅,但偶尔投来的、带着讥诮和幸灾乐祸的眼神,依旧像针一样刺人。
刘耀文对此似乎已经麻木,或者说,他用一种更深的沉默将自己包裹起来,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伤害。
但林浅溪知道,那只是表象。他眼底深处那抹时不时闪过的痛楚和自嘲,骗不了人。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六的下午。学校组织义务劳动,打扫校园卫生。
林浅溪和刘耀文被分到了一组,负责清理教学楼后面那片靠近围墙的、长满杂草的卫生死角。
天气有些闷热,两人都穿着运动服,戴着劳保手套,埋头清理着半人高的杂草和堆积的落叶。
汗水很快浸湿了额发,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被割断后的涩味和泥土的气息。
劳动间隙,刘耀文靠在斑驳的围墙上休息,仰头喝着水。
林浅溪走过去,将一瓶拧开的水递给他。
他接过,喝了几口,目光有些空茫地望着远处。
刘耀文“有时候觉得,”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劳动后的沙哑,很轻,像自言自语,
刘耀文“杂草也挺好的,生命力顽强,怎么除都除不尽。”
林浅溪的心微微一紧,她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她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沉默了片刻,刘耀文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套,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刘耀文“王磊说的……大部分是真的。”
他终于,亲口承认了。
林浅溪屏住了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刘耀文“我爸……”
他顿了顿,似乎说出这两个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
刘耀文“他……赌博。欠了很多钱,很多。”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刘耀文“以前家里……不是这样的。后来,就像塌了一样。”
他没有说细节,但寥寥数语,已经勾勒出一个家庭从幸福走向破碎、一个少年从阳光坠入阴霾的残酷轨迹。
刘耀文“他们总是吵架……没完没了地吵。后来,我爸就不怎么回家了。债主会找到家里来,找到……学校来。”
他说到这里,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屈辱,
刘耀文“我妈……她身体不好,总是哭。”
林浅溪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想象着那个曾经或许温馨的家,如何在争吵、债务和恐惧中分崩离析。
想象着这个少年,是如何在一次次的羞辱和压力下,被迫筑起坚硬的外壳,独自吞咽下所有的苦果。
刘耀文“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林浅溪,那双总是深沉如海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清晰的痛苦和自我厌弃,
刘耀文“我什么都做不了。”
刘耀文“阻止不了我爸,保护不了我妈,甚至连……连那些找上门来的人,我都赶不走。”
刘耀文“我只能……拼命打球,拼命学习,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还有点价值,才不至于……彻底烂掉。”
他的声音哽咽了,眼眶迅速泛红,但他倔强地仰着头,不让那点湿意汇聚成泪水落下。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冷漠疏离的学霸,不再是球场上光芒四射的队长,他只是一个被家庭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在绝望中挣扎的十七岁少年。
林浅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酸水里,又涩又痛。
她看着他强忍泪水的样子,看着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伤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任何安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戴着脏污手套的手。
他的手很凉,甚至在微微发抖。
他没有躲开。
他只是低下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肩膀微微塌陷,那一直紧绷的、用于防御的硬壳,在这一刻,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风吹过,带来青草的气息,也吹动了他额前汗湿的碎发。
过了很久,他才极其缓慢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全然的信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仿佛在无边黑暗的冰冷海水中,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
刘耀文“林浅溪,”
他抬起头,眼眶依旧红着,但眼神却清晰地看着她,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
刘耀文“我是不是……很糟糕?”
林浅溪迎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声音坚定而温柔:
林浅溪“不,刘耀文,你很好。”
林浅溪“糟糕的不是你,是那些让你承受这些的人,是那些债务,是那个无法控制自己的父亲。”
林浅溪“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比任何人都要好。”
她握紧了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
林浅溪“你没有烂掉。你只是在经历一场暴风雨。”
林浅溪“但暴风雨总会过去的。”
刘耀文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肯定。
那一直积压在心底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委屈、愤怒和自我怀疑,似乎在她清澈坚定的目光中,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猛地别过头去,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终于无法抑制地逸出喉咙。
这一次,他没有再掩饰他的脆弱。
林浅溪没有松开手,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他靠在她身边,像一个迷路已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放心哭泣的港湾。
阳光依旧炙热,杂草依旧丛生。
但有些东西,在泪水的冲刷和无声的陪伴中,开始悄然改变。
林浅溪“系统,”
林浅溪在心里轻声问,带着一丝希冀,
系统748的电子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人性化的缓和:
系统748“检测到目标人物主动倾诉核心创伤,释放大量压抑情绪,并与宿主建立深层情感连接。数据分析:信任度与依赖感大幅提升。数据更新:刘耀文,好感度:78%。黑化度:25%。”
倾诉,本身就是一种疗愈。
而毫无保留的接纳和陪伴,则是治愈伤痕最好的良药。
林浅溪看着身边这个终于卸下所有重担、低声啜泣的少年,知道漫长的黑夜,终于透进了第一缕真实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