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复印机里吐出的纸张,一张张翻过,内容大同小异。
上课,做题,考试,训练。林浅溪渐渐习惯了这种规律的校园生活,也习惯了旁边坐着个沉默寡言、偶尔会递过来一张解题纸条的同桌。
好感度卡在22%的位置,像生了根,几天都没有动静。林浅溪倒也不急,经过前期的折腾,她深刻理解了“润物细无声”的道理。
每天例行公事般地“扫描”一下刘耀文的状态,确认黑化度依旧是稳稳的0%,她就觉得日子还能过。
这天晚自习,林浅溪被一道化学平衡题困住了,等她终于理清头绪,抬起头时,发现教室里已经空了一大半。
旁边的座位也空了,刘耀文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她看了看表,比平时晚了将近半小时。
她收拾好书包,关掉教室的灯,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走廊里。路灯昏黄的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拉出她长长的、孤单的影子。
深秋的夜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吹在脸上有些冷。
她裹紧了外套,快步走向校门。经过篮球场时,她下意识地往里瞥了一眼。
空荡荡的球场,只有篮筐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看来他已经回去了。林浅溪心里这么想着,脚步却没停,继续往校门口走。
就在快到校门口时,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教学楼侧面,靠近后院围墙的那条小路上,有一点微弱的光在一明一灭地晃动。
那条路平时很少人走,旁边是学校的自行车棚和几棵老榕树。
鬼使神差地,林浅溪拐了个弯,朝着那条小路走去。
走近了些,借着远处路灯渗透过来的微弱光线和那一点晃动的光源,她看清了——是刘耀文。
他靠在一棵老榕树粗壮的树干上,单肩挎着书包,没有穿外套,只穿着那件浅灰色卫衣。
他微微低着头,右手拿着手机,屏幕亮着,光映亮了他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那明灭的光源,来自他左手夹着的一支……烟?
林浅溪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呼吸都滞住了。
刘耀文在抽烟?
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在教室里永远坐姿端正、做题认真、连校服拉链都一丝不苟的班长?那个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眼神明亮的少年?
烟雾在冰冷的空气里袅袅散开,带着一股并不浓烈却异常刺鼻的气味。
他抽烟的姿势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生涩,像是初学者,但眉宇间笼罩的那层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压抑,却是实实在在的。
林浅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有点喘不过气。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刘耀文,褪去了平日里所有的冷静和自持,像个迷路了的、孤单的孩子。
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这明显属于他不愿被人窥见的私人领域。
可是,她的脚像灌了铅,挪不动半步。
就在这时,刘耀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几步之外阴影里的她。
他的眼神在瞬间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随即被一种冰冷的、带着防御性质的锐利所取代。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拿着烟的手背到了身后,另一只手迅速按熄了手机屏幕。
周围瞬间陷入更深的昏暗,只有远处模糊的路灯光晕。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在清冷的夜色里无声地对峙。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吹过榕树叶子的沙沙声。
林浅溪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我什么都没看见”,或者“天冷了,早点回去”,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刘耀文看着她,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下颌绷紧。
那眼神里有被撞破秘密的难堪,有一丝恼怒,还有更深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在评估她的反应,又像是在用目光筑起一道更高的墙。
几秒钟后,他猛地转过身,将手里的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带着一股烦躁。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向了校门的方向,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
林浅溪独自站在原地,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淡淡的烟草味,和他最后那个冰冷又脆弱的眼神。
她慢慢走到他刚才站过的位置,榕树下方的地面上,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林浅溪“系统,”
她的声音在夜风里有些发飘,
林浅溪“刚才……黑化度有变化吗?”
系统748的电子音停顿了片刻,似乎在重新校准数据:
系统748“检测到目标人物情绪出现剧烈波动,压力值短暂飙升。但……黑化度未检测到明显变化,仍为0%。”
黑化度没变。林浅溪松了口气,但心里却沉甸甸的。
0%的黑化度,不代表他没有压力,没有痛苦,没有需要独自宣泄的情绪。只是他习惯了自己扛着,不表现出来而已。
那支生涩的烟,就是他无声的抗争吗?对抗的是繁重的学业?严苛的训练?还是……别的什么她尚未知晓的压力?
她想起他苍白的脸,想起他抵住胃部时紧蹙的眉头,想起他趴在桌上午睡时疲惫的侧影。
22%的好感度,让她看到了他冷静优秀的一面,看到了他偶尔流露的善意,却从未触碰到他盔甲下的这一面。
今晚,她无意中撞破了。
这会是推进关系的契机,还是让他更加封闭的导火索?
林浅溪不知道。
她抬头看了看漆黑的、没有星星的夜空,感觉这个看似简单的校园任务,突然变得沉重而复杂起来。
她拉紧外套,慢慢地朝校门口走去。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