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刚撞响最后一声，林微已经抓起椅背上的蓝色外卖箱往肩上甩，帆布带在肩头勒出深深的红痕，她却像毫无知觉，脚步急促地穿过喧闹的走廊。怀里抱着的病理护理学笔记被折起一角，页边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批注，只是纸页边缘沾着点干涸的油渍——那是今早匆匆打包的豆浆洒的，她没来得及擦。
十一月的风裹着冷意灌进衣领，林微缩了缩脖子，将卫衣帽子扯得更低，遮住大半张脸。手机导航提示距取餐点还有五百米，她小跑起来，运动鞋踩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怀里的外卖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保温层里的餐品得护好，这是她这个月第17份兼职，不能出任何差错。
取餐点门口围了群人，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对着外卖员厉声呵斥，餐盒摔在地上，汤汁溅湿了对方的裤脚。林微刚要绕开，却见男人转身时撞翻了她怀里的外卖袋，三份餐品瞬间散落，其中一份麻辣烫的汤汁顺着她的手背往下淌，烫得她指尖蜷缩，却只是咬着唇没出声，默默蹲下身去捡。
“先生，餐品弄脏我来赔，但你没必要动手。”清朗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林微抬头时，正撞见一双带着暖意的眼睛。江熠穿着白色冲锋衣，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乱，手里还提着刚取的实验器材箱，却径直走到她身边，弯腰帮着捡拾散落的餐盒。他指尖碰到她手背时顿了一下，察觉那片皮肤因烫伤泛着红，眉头轻轻蹙起：“手没事吧？先擦下。”
递来的纸巾带着淡淡的柠檬香，林微却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胡乱用袖子擦了擦手背，声音细若蚊蚋：“没事，谢谢。”她飞快地将散落的餐品塞进外卖箱，起身时不敢看江熠的脸——他是医学检验系的学霸，上次全校技能大赛上，他穿着白大褂操作显微镜的样子，她远远望过一眼，阳光落在他发梢，亮得让人不敢直视。而此刻的自己，卫衣沾着油渍，手背红肿，怀里的外卖箱还沾着污泥，狼狈得像阴沟里的鼠。
男人还在不依不饶，江熠却挡在林微身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餐品损坏我协助理赔，但你刚才的行为已经影响公共秩序，再纠缠我会联系物业。”他拿出手机作势要拨，男人见状骂骂咧咧地走了。
江熠转过身时，林微已经抓起外卖箱要走，他连忙叫住她：“等等，你的餐——”
“不用了。”她头也不回，脚步更快，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后的目光像带着温度，烫得她后背发紧，直到拐进小巷，确认看不见那道白色身影，才扶着墙壁停下，大口喘着气。手背的灼痛感此刻才清晰传来，她却盯着怀里摔变形的餐盒，眼眶慢慢泛红。这三份餐的损失得从她工资里扣，今晚又得少睡两小时，才能补上这个缺口。
回到学校时已近黄昏，林微绕开主路，从侧门悄悄溜回宿舍。刚推开门，就听见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动着“催债”的备注，她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连忙按灭屏幕塞进枕头下。宿舍里空无一人，室友们大概去食堂吃饭了，她坐在床沿，慢慢脱下外套，肩头的红痕清晰可见，像一道狰狞的印记。
枕头下的手机还在隐隐震动，林微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宿舍里没开灯，阴影笼罩着她单薄的身影，像被整个世界遗忘。她想起刚才江熠递纸巾时的眼神，干净又温暖，那是她触不可及的光，而自己深陷泥沼，连抬头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终于停了。林微抬起头，看见桌角放着一本被落下的笔记本，是早上护理实操课的随堂笔记，封面上写着江熠的名字——想必是他帮忙补位时落下的。她伸手拿起，指尖划过字迹工整的页面，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操作要点，甚至在容易出错的步骤旁画了小小的示意图。纸页间夹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实操时注意无菌操作的细节，熬夜会影响判断力，记得休息。”
字迹挺拔有力，带着淡淡的墨香。林微捏着便签，指尖微微颤抖，眼眶又一次热了。她把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照亮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眼底藏不住的、酸涩又卑微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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