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子面对面坐着，互不打扰，互不沟通，都安静地看着书本上的字。
阮舒禹带着耳机，耳机里低声播放着英语听力，节奏平，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发出沙沙响声，专注于眼前书本，丝毫没有注意对方的动作。
墨淮初指腹捏着书页，豆浆放在一旁，目光扫过文字，翻页，重复于此。
不知何时对面的人起身离开去拿了书，不过也丝毫不影响自己听听力的节奏。
或许是遇到卡壳，阮舒禹皱起眉头，把耳机摘下挂在脖颈上，起身走到书柜旁寻找书籍。
书架间的灯带泛着冷白色的光，像一条银白的河。墨淮初循着索引号，指尖掠过书脊，停在I712.64/7———《瓦尔登湖》只剩最后一册，位置却偏高。他抬起手指腹刚碰到书脊，另一只手从头顶的阴影里伸来，先一步扣住书脊中段。
指尖触碰一刹那，墨淮初身体微微一抖，指尖悄悄收回。
阮舒禹有些疑惑地看着墨淮初，将书递了过去：“你要借吗，那我先给你吧…”
墨淮初躲开了阮舒禹的视线，没有接过递过来的书包，声音染上颤抖，有点狼狈地走到另一个书架：“别碰我…离我远一点…”
阮舒禹愣在原地，指节还悬在半空，书脊被他无意识地攥得发紧——《瓦尔登湖》的硬壳封面发出细微的“咔”声，像被谁捏碎了呼吸的节奏。回过神，默默走回了位置。
墨淮初走到另一个书架处，背靠着书架，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眉眼，大口喘着气，手不受控制地发抖。故作镇定地拿了一本书回到位置上。
收拾书包的动作很快，却极轻，仿佛怕惊动谁。拉链合上的瞬间，他抬眼，目光正对着他，阮舒禹把耳机重新挂上，动作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墨淮初匆匆移开眼睛，抱紧书包，朝借阅台走去。在图书管理员面前登记借书卡。接过读书卡的时候，礼貌地朝对方轻声道了谢，便离开了图书馆。
……
时间移到了正午时分，阮舒禹收拾好东西走出图书馆，正午的日光更加热烈，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阮舒禹单手拿着书包走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和柠檬冰棒。
撕开包装，塞到嘴里，低头滑动着手机屏幕，指尖在屏幕上面敲打。
yu:你在哪里打球
程慕行打球中场休息的时候刚刚好看见这条信息，转手甩了一个定位过去。
阮舒禹垂眸看了一眼距离，又走进超市买了两瓶水，骑上自行车走了。
……
“芜湖！程哥可以啊，这么多三分球。”
程慕行摆了摆手，故作谦虚:“基本操作基本操作啦。”
程慕行往球场外面探了个头，一认就认出来白色卫衣的阮舒禹。
阮舒禹手上拿着三瓶水，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把冰棒棍子扔进去，然后走到程慕行面前。
阮舒禹将水扔过去，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也将水递给了他。
或许是不知道自己也有水，愣了两秒钟，随即绽开一个笑容：“谢谢。”
程慕行接过水拧开仰头喝了一口后，用手背擦去下巴的水渍：“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打篮球认识的，叫顾长衍，隔壁一班的。”
“一班的啊…”心里默默想着，面色不显，阮舒禹点了点头：“你好，阮舒禹。”
“顾长衍，”顾长衍淡淡一笑，他属于那种很干净的男孩子，笑起来的确能让很多小姑娘小男孩喜欢，但是身上又透露着一丝难以靠近的气质。
程慕行又灌了一口水：“话说你妹妹呢？好久没见过她了。”
“快了，下周就回来了，”阮舒禹滑动着手机，“不出所料应该是转来我们学校。”
顾长衍意味深长点了点头，然后差点被打。
顾长衍连忙躲开：“诶诶诶？！还有人在这里啊你别让我丢面子。”
顾长衍挑眉：“你们两个这是……？”
阮舒禹没有理会旁边跳脚的程慕行：“发小。”
阮舒禹岔开话题：“对了，墨淮初…是不是你们班的？”
顾长衍喝水的手一顿：“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问一嘴罢了。”
顾长衍眉眼中染上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两个人疑惑地看着顾长衍。
顾长衍敛眸：“他从初中开始就被人传一堆乱七八糟，但是我没有想到到了高中还有人把他那些事翻出来抖两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阮舒禹有些好奇，就是不知道内心却有点酸涩的感觉：“都在说他什么？”
顾长衍轻叹一声：“都是半真半假的，真的我不会透露，没有人会听他辩解。
顾长衍手不自觉握拳：“我真的想撕烂她们的嘴…在特么乱传我弄死他们。”
提到这些事顾长衍就会气到手抖：“看不惯他成绩好家世好性格好，得不到就想要让他难堪。”
阮舒禹不自觉握紧手机，蹙起眉头。
这个皱眉不是嫌弃墨淮初的过去，不是埋怨自己怎么对这样的一个人拥有好感，即使算得上一见钟情。而真正了解他背后的心酸，却是实打实的心疼，心疼他的过去和遭遇。
如果他们很早就认识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着他安慰他呢？
阮舒禹这样想，一个初中生为什么要受到精神侮辱？即使是身体上的，那也受不了啊…
顾长衍唇角不太明显地弯了一下：“其实吧，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你不用太在意我说的，当个…笑话听听吧，嗯。”
阮舒禹摇了摇头：“这不好笑，即使是假的。”
“他是弱势那一方，我知道，他不需要同情，但我会感同身受。无论是谁被这样说心里都不好受。”
顾长衍蹙眉：“不，你错了，你根本不能感同身受，他受过那些创伤和伤病，你能跟他感同身受？几乎可以说没有人愿意去同情他。”
“我只能这样告诉你，他朋友，十五年了，就我一个。”
“你是不是不相信？但这是真的，”顾长衍声音染上颤抖，“他看着人缘很好，其实都是为了??，他不想要物质上的，要的是能够共情的朋友。然后他们都恼羞成怒，疯狂造谣…”
阮舒禹听不见顾长衍的说话声，耳边响起炸裂般的耳鸣声，听不清周围任何声音。
今天早上墨淮初那一句:“别碰我，离我远一点。”在脑海中重重复复出现。
“喂，愣神了？”程慕行在阮舒禹面前挥了挥手，带着不解，“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事情瞒着我？”
阮舒禹回过神来：“瞒着你干什么，我们两个人认识那么久了我有什么瞒得过你的。”
……
离开图书馆后，墨淮初有点狼狈地戴上了卫衣帽子和黑色口罩。
墨淮初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今天的阳光有点刺眼，眼眶被刺激出来泪水，墨淮初只是用指腹轻轻擦去，便继续往前走。
墨淮初四处张望，好似找不到自己的归宿，便继续走在洒满银杏的街道上。
墨淮初停住了脚步，走进了一家名为“遇你初心”的甜品店，抬脚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遇你初心’蛋糕店，亲爱的想要点什么呢？”店长边说边抬头，在看见墨淮初时候不自觉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店长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喜悦，“我还打算下午去找你，结果你就来啦。”
墨淮初眼眸微眯，把口罩摘了下来，双手撑着柜台撑着下巴：“在路上闲逛，看见就进来了。”
店长勾唇轻笑，在墨淮初脑门弹了一下，笑骂：“哦，不闲逛就不打算过来了呗？我还要感谢你今天闲逛吗？”
墨淮初揉了揉额头：“有你这么对顾客的吗？”
店长翻了个白眼：“要吃什么？这两天刚好上新了一款蛋糕，颜色偏水蓝色，内馅刚好是你喜欢的蓝莓味，要尝一个吗？”
墨淮初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欠揍，尾音上扬且拉长:“不会是特意为我上的吧~”
店长撇了撇嘴：“你还没有重要到这个地步。”
墨淮初故作委屈：“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不重要…”
店长的嘴角有点抽搐。
墨淮初也不闹了：“好啦，我先去坐着啦，等一下我再付钱哦。”
说是店长，其实也就是偶尔过来看一下而已，毕竟其实也是个高中生而已，只是有点小钱盘了个店。
没多久店长就把蛋糕给墨淮初端了过去，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墨淮初用小勺子挖了一小块蛋糕放在嘴里，蓝莓的微酸在舌尖绽放，绵软的蛋糕和香甜细腻的奶油与蓝莓的酸重合在一起，带着一丝香草的香气。
墨淮初点了点头，表示十分认可。
店长托腮看着墨淮初：“你也算凑巧，居然能在这里面看到我来店里。”
墨淮初有点嘚瑟：“或许是因为我运气好吧~”
店长无奈扶额：“那你那个诡异的语调收回去，给我正常一点。”
墨淮初拿纸巾擦了擦嘴：“行行行，之寒跟我玩那么久了竟然还不适应我，错付了错付了。”
之寒，许之寒。在（一）班，脾气阴晴不定，但是对待朋友却特别有耐心。
但是他很不喜欢一个名字：“喜之郎。”
许之寒不喜欢吃喜之郎，更不喜欢被别人叫这个名字。
许之寒翻了个白眼。
“我有耐心陪你闹就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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