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在嶙峋的乱石缝隙间凄厉地尖啸,如同万千怨鬼的哭嚎。
冰冷的暴雨如同天河倒灌,无情地抽打在苏半夏的脸上、身上,每一次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力量。
脚下的路早已消失,只剩下被山洪冲刷得光滑湿腻、棱角狰狞的巨石,在昏暗中如同潜伏巨兽的獠牙。
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滑倒的危险,每一次拖动,都几乎耗尽她全身的力气。
他体内肆虐的寒毒引发的剧烈痉挛,如同一次次突如其来的狂浪,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每一次抽搐,都让她踉跄不止,险些栽倒在这冰冷的炼狱之中。他的呼吸微弱而紊乱,断续的热息喷洒在她的颈侧,夹杂着压抑至极的痛苦低吟,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撕裂他的灵魂。那声音虚弱却执拗,就像他此刻的生命,在濒死的边缘挣扎着不肯放手,也让她的心随之绞痛不已。
苏半夏“就快到了……萧承渊……撑住……”
她紧紧咬住下唇,直至血腥味在口腔中漫溢开来,那股刺痛感却成了支撑她榨干身体最后一丝潜能的动力。 萧承渊昏迷前竭力指向的方向,就在前方,那片乱石涧,在狂风骤雨的席卷下更显阴森可怖,嶙峋怪石如鬼魅林立,仿若无声地嘲弄着她的挣扎。
然而,那里或许藏有一线生机!
身后的追兵步步紧逼,像跗骨之蛆般不肯放过她分毫。泥泞中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兵器与岩石刮擦出的尖锐噪音,透过风雨的咆哮直击耳膜,清晰得令人窒息!死亡的阴影犹如冰冷的蛇信,悄无声息地攀上她的脚踝,并向全身蔓延,带来无尽寒意。
刺客“在那边!别让他们跑了!”
刺客“快!那贱人拖着镇北王,定然跑不远!”
杀手的怒吼如同催命符咒。苏半夏猛地回头,隔着狂舞的雨帘和嶙峋的乱石,几道模糊却迅疾的黑影,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正沿着他们留下的痕迹,疯狂地拉近距离!刀锋的寒芒在昏暗中一闪而逝!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带着一个重伤昏迷的人,在这湿滑险峻的乱石涧,根本不可能甩掉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
苏半夏“不……不能死在这里……”
苏半夏眼中爆发出孤狼般的狠厉光芒!
她目光疯狂扫视着周围犬牙交错的巨石,忽然锁定前方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如同鹰喙般突兀伸出的悬石!
悬石下方,被茂密的藤蔓和几块崩落的碎石半掩着,隐约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黢黢洞口!
赌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苏半夏用尽全身最後的力量,半拖半抱着萧承渊沉重的身体,踉跄着冲向那悬石下的洞口!
湿滑的苔藓让她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在尖锐的石棱上,剧痛钻心!她闷哼一声,却死死护住怀中的萧承渊,借势向前一滚!
“噗通!”
两人狼狈地跌入洞口,身体如失控的石块般顺着陡峭的斜坡一路翻滚,最终重重摔在一片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撞击的疼痛让他们一时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洞外风声呼啸、雨点狂舞,夹杂着杀手们歇斯底里的怒吼,这些嘈杂声却被厚实的岩壁隔绝开来,只剩下隐约而沉闷的回响,在耳畔徘徊不去。
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从洞口透进的一缕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嶙峋石壁模糊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土腥味,混合着潮湿苔藓散发出的霉臭气息,还有一丝野兽留下的淡淡膻气直冲鼻腔,令人作呕的同时也平添几分不安。
狂风在嶙峋的乱石间凄厉地哭号,宛若万千怨魂在黑暗中无声地哀泣。冰冷的暴雨如天河倾泻而下,无情地抽打在苏半夏的面庞与身躯上,那每一滴雨水都似挟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千钧之力,狠狠撞击着她濒临极限的意志。
苏半夏“咳咳……”
苏半夏被撞得眼冒金星,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喉咙里涌上腥甜。
她顾不得自己,挣扎着爬起,第一时间扑到萧承渊身边。
他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脸色在洞口的微光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金,嘴唇青紫,毫无声息。
方才的翻滚似乎耗尽了他最後一点生机,连那痛苦的痉挛都停止了。
苏半夏“萧承渊!萧承渊!”
苏半夏的声音染上了哭腔,颤抖的指尖用尽全力掐向他的人中穴,另一只手则慌乱地探向他的颈侧。 微弱的脉搏在她的指尖下跳动,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奄奄一息,几乎难以捕捉到那一点微乎其微的生命迹象!
更可怕的是,一股刺骨的寒意正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体内部散发出来,连触碰他皮肤的苏半夏都感到指尖瞬间冻得发麻!蚀骨寒毒,失去了他意识的强行压制,正在疯狂反噬,加速吞噬着他最後的生命力!
苏半夏“不!不!你不能死!”
巨大的恐慌如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苏半夏的心脏!她手忙脚乱地撕扯着他左肩伤口处那早已被血污和泥水浸透的布条,动作慌乱却带着一丝决绝。
伤口在剧烈的翻滚中再度撕裂,血肉模糊成一片,边缘处肿胀得发黑,仿佛死神的阴影已悄然攀附。一股泛着冰蓝光泽的粘稠脓血正从裂口中缓缓渗出,寒意顺着每一丝肌理蔓延,刺骨的痛楚如利刃般侵袭着他的神经。寒毒,早已深入肌骨,侵蚀着最后一分生机!必须即刻压制这肆虐的寒毒!否则,不出半刻,他的身体便会如同寒冬中的枯枝,被彻底冻僵,血脉凝结成冰,生命也将随之消逝!
苏半夏的目光掠过自己那同样被浸湿、冰冷贴身的衣衫,又缓缓移向这片幽暗而寒冷的山洞。四周空荡荡的,仿佛连一丝温暖的气息都被吞噬殆尽,只剩下无边的孤寂与沉寂包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