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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火照夜(续)

青花诺

2023年,杭州。

雨声渐密,敲打在工作室的老式窗棂上,仿佛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着时光的门扉。黄星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久久凝视着刚刚完成加固处理的那页残纸。工作台上的无影灯将纸张的纤维纹理照得清晰可见,那些跨越了近八百年的墨迹,如同沉睡后刚刚苏醒的精灵,在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泽。

"景定四年冬......光焰烛天......沈氏书坊......"

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气中描摹着那些字的轮廓。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但最初的震惊过后,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开始在他心中沉淀——那是一种混合着确认的释然、发现秘密的兴奋,以及面对未知的深深敬畏。

他起身走到窗前,雨幕中的杭州城灯火朦胧。现代的霓虹与古老的记忆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异的叠影。那个在史料中仅有寥寥数笔的"沈氏书坊",那个在梦中反复出现的青花瓷瓶,还有那个总是背对着他、声音低沉的男人......这些碎片正在以一种超越理性认知的方式拼凑起来。

"这不是巧合。"他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轻声说,"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回到工作台,他开始了更为系统的查证。首先,他需要确认这本残册的来源。他仔细检查了册子的装帧方式、用纸特征、墨料成分,甚至每一页的破损痕迹。根据他的经验,这应该是一本明代中后期的抄本,内容很可能是转录或辑录了更早的记载。这解释了为何南宋末年的记录会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册子中。

接着,他调取了所有能查到的关于临安城坊市变迁的史料电子版,重点检索"清河坊"和"书坊"相关的记载。在数个小时的交叉比对后,他终于在《咸淳临安志》的坊市卷中,找到了一条极为简略的记录:"清河坊南,有沈氏墨香阁,经营书册、字画、文房。"

"墨香阁"......这与他在梦中听到的"沈记书坊"虽不尽相同,但已经足够接近。更重要的是,这条记载证实了在景定年间,清河坊确实存在一家由沈氏经营的书坊。

夜越来越深,雨势稍减,但黄星的工作才刚刚进入关键阶段。他将那页残纸的高清扫描件投射到大屏幕上,逐字逐句地进行释读和分析。那些潦草的笔迹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亲眼目睹了那个雪夜奇迹的人。从"异人示"到"星陨如雨",从"光焰烛天"到"青蓝之色",记录者的笔触间充满了亲眼见证奇迹的震撼与难以置信。

"这个'异人'会是谁?"黄星陷入沉思,"是邱鼎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注意到记录中一个关键的细节:"官差骤至,驱散众人"。这说明当时的烧造活动很可能是不被允许的,至少是引起了官方的注意。这与邱鼎作为官窑匠人私下试验新工艺的身份完全吻合。

"所以,那个雪夜,"黄星喃喃自语,"邱鼎真的烧成了那只青花瓷瓶。而沈星,就在不远处的书坊里等待着。"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奇异的战栗。他下意识地握紧胸前的瓷片,那温润的触感此刻仿佛带着那个雪夜的寒意,又带着窑火的余温。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黄星完全沉浸在历史的迷宫中。他查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南宋海外贸易的记载,特别是钴料进口的蛛丝马迹。在《诸蕃志》和《岭外代答》中,他找到了关于"回回青"的记载,证实了这种钴料确实是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传入中国。而在一些泉州港的贸易文书中,他甚至找到了景定年间"回回青"交易的零星记录。

"一切都对得上。"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方向。"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晨曦透过湿漉漉的玻璃窗,在工作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黄星却毫无睡意,他的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与期待感填满。

他小心地将那页珍贵的残纸收进特制的保存夹中,然后开始整理这一夜的发现。电脑文档里已经记录了数十页的研究笔记,从瓷片成分分析到史料考证,从梦境记录到直觉推理,一个跨越时空的故事正在逐渐显形。

"但这还不是全部。"他想起了梦中那个始终无法看清面容的男人,想起了那份萦绕不去的悲伤,"最重要的部分,那个结局,我还不知道。"

他再次拿起那块青花残片,就着晨曦仔细端详。那些缠枝莲纹在晨光中显得更加清晰灵动,仿佛随时会从釉面中生长出来。瓶底的"星"字在光照下泛着微光,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未尽的誓言。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轻声问着这块不会说话的瓷片,"为什么这份执念,能够穿越八百年的时光,找到我这里?"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陶瓷考古实验室的李教授打来的。

"黄星,我们有了新的发现。"李教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我们对瓷片做了更精细的微量元素分析,发现其中的砷元素比例非常特殊,这与我们在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收藏的一些早期伊斯兰钴料样本高度吻合。"

"这能说明什么?"黄星急切地问。

"这说明你的这块瓷片使用的钴料,很可能是第一批通过海路传入中国的伊斯兰钴料之一。而且,"李教授顿了顿,"我们在瓷片的胎釉交界处,发现了一些极细微的、不同于常见南宋窑口的矿物成分。这很可能意味着,烧造这件瓷器的窑口,使用了一种独特的、未被记载的胎土配方。"

独特的钴料,独特的胎土,私密的刻字,官差的干预,还有那个雪夜的异象......所有的线索都在黄星的脑海中飞速旋转,逐渐汇聚成一个越来越清晰的故事轮廓。

"李教授,您觉得,"黄星斟酌着用词,"一件私人烧造的瓷器,为什么会引起官方的注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在南宋时期,官窑对制瓷技术,特别是釉料配方有着严格的控制。如果有人私下试验新的釉料和工艺,特别是可能超越官窑水准的,确实会引起官方的干预。这在当时是可以被视作挑战皇室权威的行为。"

这个回答让黄星感到一阵寒意。他想起了梦中那场吞噬书坊的大火,想起了那个绝望的呼喊声。

"我明白了,谢谢您,李教授。"他挂断电话,内心的不安在逐渐扩大。

他再次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南宋时期关于"私造官窑器"的处罚记载。在《宋刑统》和一些案例汇编中,他找到了数起匠人因私造瓷器而被处罚的记录,轻则杖责、罚款,重则流放、监禁。而在咸淳年间的某本野史笔记中,他甚至找到了一条令人心惊的记载:"有窑工私试青料,器成而色艳,逾制,事发,窑毁人徙。"

"窑毁人徙"......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黄星的心中。如果邱鼎的试验真的被发现了,那等待他的会是什么?而沈星,作为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又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这个可能的悲剧结局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梦境总是带着如此深重的悲伤,为什么这块瓷片会带着如此执着的念力穿越时空。

他站起身,在工作室里来回踱步。晨光已经完全照亮了房间,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但他却仿佛还被困在那个八百年前的雪夜里。窗外的杭州城开始苏醒,车流声、人声渐渐响起,现代生活的喧嚣与那个寂静而紧张的历史时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必须知道真相。"他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回到工作台前,开始制定一个更为详细的研究计划。他要系统地梳理所有现存的南宋临安地方文献,特别是那些可能记载了景定四年到咸淳元年之间发生在清河坊一带的事件记录。他还要寻找更多关于修内司官窑内部运作的资料,了解当时对匠人的管理制度。同时,他决定联系更多的古陶瓷专家,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类似的早期青花瓷片存世。

这个追寻真相的过程,已经不再仅仅是出于学术好奇,或是为了解释自己的异常体验。在不知不觉中,这已经变成了一种责任,一种对那段被遗忘的深情、对那些执着灵魂的承诺。

他轻轻抚摸着胸前的瓷片,低声许诺:"我会找到答案的,无论要花多长时间。"

晨光中,青花残片上的缠枝莲纹仿佛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誓言。八百年的等待,或许终于快要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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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3年,南宋景定四年,冬。临安。

风雪依旧肆虐,但此刻的邱鼎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他怀抱着那个装着青花小瓶的藤箱,在积雪的街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着。每一声踩碎积雪的"咯吱"声,都像是在为他急促的心跳打着节拍。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雪沫的清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由感。

他选择的是一条较为僻静的小路,避开了清河坊的主街。虽然夜色深沉,风雪交加,但他依然保持着警惕。怀中这个不起眼的藤箱,此刻在他心中比任何金银财宝都要珍贵。他时而将耳朵贴近箱壁,仿佛要确认那只小瓶是否安然无恙;时而调整抱姿,确保它不会被颠簸所伤。

"就快到了,"他对着风雪低语,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星星,你等着,我这就来了。"

与此同时,沈记书坊的后院里,沈星依旧站在窗前。炭盆里的火势已经不如先前旺盛,室内的温度开始下降,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个在风雪中艰难前行的人身上。

老仆沈安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手中捧着一件厚实的靛蓝色棉披风。

"少东家,添件衣服吧。"沈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您这样站着,会着凉的。"

这一次,沈星没有推辞。他任由沈安为他披上披风,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窗外。

"安叔,"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人这一生,是不是总该有那么一次,为了某个人、某件事,不顾一切?"

沈安为他系披风带子的手微微一顿,昏花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微光。他在沈家侍奉了三十年,看着沈星从小小的孩童长成如今的清俊少年,也目睹了这个家族经历的种种变故。他太了解这位少东家温和外表下隐藏的敏感与执着。

"老奴不懂什么大道理,"沈安缓缓说道,"但老奴知道,人生在世,若是连一次真心都不敢付出,那才是最大的遗憾。"他仔细地为沈星整理好披风的褶皱,"老爷在世时,也常说,但求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沈星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就在这时,后院的小门外传来了急促而熟悉的叩门声——三长两短,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沈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之前的忧虑、不安全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期待与紧张的明亮光彩。他甚至顾不上整理衣冠,几乎是跑着前去开门。

门闩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门开处,邱鼎带着一身风雪站在那里,头发、眉毛、肩头都落满了白色的雪沫,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把所有的星光和窑火都装了进去。

"星...星星..."他喘着粗气,声音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微微发抖,却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我...我成功了!"

沈星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邱鼎怀中的那个藤箱上。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身让开通道,示意邱鼎快些进来。在邱鼎踏入门槛的瞬间,他敏锐地注意到邱鼎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不只是因为寒冷,更像是某种极致的情绪正在那具强健的身体里奔涌。

沈安早已识趣地退下,并细心地为他们掩上了通往前堂的门扉。后院的小书房里,此刻真正成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

邱鼎将藤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安置一个初生的婴儿。他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过于急促的呼吸,然后看向沈星,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期待与不安。

"你...你自己看。"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发颤,伸手缓缓打开了藤箱的盖子。

层层棉絮被小心地揭开,当那只青花缠枝莲纹小瓶完全显露在跳动的烛光下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沈星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又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中映照着那抹幽蓝的光泽,平日里总是带着书卷气的平静面容上,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撼与惊叹。

"这...这真是..."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造物。

在柔和的烛光下,小瓶静静地立在桌上,仿佛自带光华。胎骨之洁白细腻,胜过上等的宣纸;釉面之莹润透亮,犹如凝结的玉脂。而那幽蓝色的缠枝莲纹,更是美得令人窒息——那蓝色,深邃如子夜的晴空,清透如山间的碧潭,在釉层下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缠枝的线条婉转流畅,莲花的姿态婀娜灵动,每一笔每一画都凝聚着绘制者非凡的功力与深厚的情感。更妙的是,在花瓣的边缘,釉料自然凝聚形成了一圈若有若无的淡紫色光晕,如同黎明时分天边的霞彩,为整件器物增添了一种如梦似幻的神秘美感。

"我可以...摸摸它吗?"沈星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小心。

"当然!"邱鼎连忙点头,眼中闪着自豪而喜悦的光,"它就是为你烧的。"

沈星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冰凉的瓶身。他的指尖先是感受到釉面的光滑温润,继而感受到胎骨的坚实细腻。当他的手指滑过那些幽蓝色的纹饰时,一种奇异的、仿佛电流般的轻微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不由得微微一颤。

"太美了..."他喃喃道,目光完全被这件瓷器所俘获,"这简直是...造化之工,非人力所能及。"

听到如此赞誉,邱鼎古铜色的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连日来的疲惫与紧张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是这次的釉料配得正好,火候也凑巧...我守着窑,看着'火照'的颜色变到最亮的那一刻,就知道...就知道这次一定能成!"

沈星终于将目光从瓷瓶上移开,转而看向邱鼎。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邱鼎的狼狈模样:被雪水浸湿的衣衫,冻得通红的双手,以及那双因为长时间守窑而布满血丝、此刻却亮得异常的眼睛。一股强烈的心疼与感动瞬间涌上心头。

"你..."沈星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一定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他连忙为邱鼎搬来一张圆凳,又转身去倒热茶。

邱鼎却顾不上坐下,他兴奋地指着瓶底:"你看这里!"

沈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当他的目光落在瓶底那两个并排的小篆刻字——"星"、"鼎"——上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你...你刻了这个..."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嗯!"邱鼎用力点头,眼神炽热而真诚,"这样,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它在谁手里,都会有人知道...知道这是我们的瓶子。"

"我们的瓶子..."沈星重复着这句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了。他抬起头,与邱鼎四目相对。在跳动的烛光下,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浓烈情感。窗外风雪依旧,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却仿佛春暖花开。

沈星将倒好的热茶塞进邱鼎冰凉的手中,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感到一阵轻微的电流。

"快暖暖手,"沈星移开视线,掩饰着内心的悸动,"你的手像冰一样。"

邱鼎憨笑着接过茶杯,温热的白瓷杯壁驱散着他掌心的寒意。他仰头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扩散到全身。

"值得,"他看着沈星,无比认真地说,"只要能烧出这样的瓶子,守多少夜都值得。"

沈星在他的注视下,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他转身假装去拨弄炭火,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瓶子...太珍贵了,"他背对着邱鼎,声音有些发闷,"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我明白。"邱鼎的神色也严肃起来,"来的时候我很小心,没人看见。"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师傅那边...我也只说是在试验新的青瓷釉方。"

沈星转过身,脸上带着忧虑:"官窑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我听说,最近对匠人的管束越发严格了。"

邱鼎摆了摆手,试图让她安心:"放心,我有分寸。这次用的都是我自己攒下的材料,窑也是师傅准我私用的小窑,不会有人察觉的。"然而,在他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一闪而过。他想起了出窑时,远处似乎有官差巡逻的火把光亮,但距离很远,应该没有注意到这个偏僻的角落。

沈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犹豫:"怎么了?"

"没什么,"邱鼎立刻换上轻松的表情,"可能是太累了,有些眼花。"他站起身,走到桌边,再次凝视着那只青花小瓶,"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它藏好。"

沈星点了点头,神色凝重。他走到书案旁,挪开一个看似固定的书架,露出了后面一道极为隐蔽的夹墙。这是沈家祖上为了躲避战乱而修建的密室,连沈安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放在这里,"沈星轻声说,"除了你我,不会有人找到。"

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青花小瓶用油纸和棉布重新包裹好,放入一个特制的木匣中,再将木匣藏进了夹墙的暗格里。当书架被推回原处时,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做完这一切,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直到这时,邱鼎才真正感觉到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你该休息了,"沈星关切地说,"就在这里歇下吧,我去让安叔准备些吃的。"

邱鼎本想推辞,但身体的疲惫让他难以拒绝这个提议。他点了点头,在沈星的搀扶下,躺到了书房内间那张简易的床榻上。几乎是头一沾枕,浓重的睡意就将他淹没了。

沈星为他盖好棉被,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睡梦中的邱鼎,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但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美梦。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让他平日里看起来坚毅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安然。

沈星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他伸出手,想要抚平邱鼎微皱的眉头,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对方皮肤时,又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

"睡吧,"他轻声说,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祈祷,"我会守着的。"

他吹灭了大部分蜡烛,只留下一盏小小的油灯,然后回到外间,在书案前坐下。窗外,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夜色依旧深沉。他拿起那卷之前读不进去的《山谷词集》,却发现自己依然无法集中精神。

他的目光不时飘向那个隐藏着秘密的书架,心中五味杂陈。有喜悦,为邱鼎的成功;有担忧,为这份成功可能带来的风险;更有一种朦胧而强烈的、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情感,在胸中悄然滋长。

"问心无愧..."他再次想起沈安的话,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动着。不知不觉间,他竟在书的空白处,写下了一个"鼎"字,与一个"星"字。两个字紧紧依偎,就像瓶底的那对刻字一样。

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脸颊再次发烫。他慌忙想用墨迹涂掉那两个字,但笔尖悬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

良久,他轻轻合上书,将脸埋入掌心,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在内室,沉睡中的邱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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