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异动处的阴气远比预想的浓重,墨绿色的瘴气像活物般翻涌,卷着腐烂草木的腥气扑面而来。
陈周渝走在最前,“暗焰”剑身在他掌心震颤,赤红剑光勉强撕开条通路,可那瘴气沾到他外露的皮肤,便留下细密的红痕,刺痒难耐。
他左臂的旧伤本就没好利索,方才为了护住被瘴气惊到的柳念离,又硬生生扛了道从岩壁渗出的阴寒魔气。
此刻绷带下的皮肉像被无数根冰针反复穿刺,疼得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呼吸都带上了颤音。
“二师兄,你脸色好差。”柳念离攥着陈周渝的衣角,浅蓝眼眸里满是担忧,小步紧跟着,发间银铃因她的紧张,叮当作响得比平时急促。
陈周渝刚想强撑着说“没事”,脚下却猛地一软。那处看似坚实的地面,实则是层薄脆的腐殖土,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潭。
他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倒去,视野里只剩翻涌的墨绿色瘴气和江林宴瞬间放大的蓝眸。
“小心!”江林宴的声音裹挟着灵力砸来,他几乎是瞬间便掠到陈周渝身侧,伸手捞住他的腰。
可那阴寒魔气顺着陈周渝的胳膊蔓延,江林宴的指尖刚触到他的皮肤,便被冻得一麻,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直窜心底。
他能清晰感受到陈周渝身体的僵硬,以及那股从绷带下源源不断散出的、几乎要将人冻僵的阴寒。
江林宴的心猛地一揪,蓝眸里瞬间溢满心疼,抱着陈周渝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都渡过去。
“别动。”江林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他另一只手迅速结印,柔和的白光从指尖涌出,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陈周渝左臂的伤口。
那白光像是有生命般,一点点驱散着魔气带来的阴寒,却也让陈周渝因剧痛而闷哼出声。
“很疼?”江林宴垂眸看着陈周渝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以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蓝眸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陈周渝额角的汗珠,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再忍忍,很快就好。”
陈周渝咬着牙,没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能感觉到江林宴掌心传来的温暖,以及那股源源不断输入体内的、带着清冽药香的灵力,正一点点抚平伤口的剧痛,也让他因恐惧和疼痛而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柳念离也围了过来,小手紧张地拉着江林宴的衣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师兄,二师兄他……”
“别怕,师妹。”江林宴一边安抚着柳念离,一边分出一缕灵力护住她,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陈周渝,“你二师兄没事,有我在。”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陈周渝缓缓睁开眼,对上江林宴那双盛满担忧和温柔的蓝眸,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发酸,又有些莫名的悸动。
“我……”陈周渝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事,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他能看到江林宴眼底深处的恐惧,那是害怕失去他的恐惧,比他自己感受到的恐惧还要浓烈。
江林宴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蓝眸微微弯起,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我知道你厉害,可再厉害,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别怕,有我在,我会护着你。”
他的话语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像一股暖流,瞬间涌入陈周渝的心田,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陈周渝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撞开了一道缝隙。
“嗯。”陈周渝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依赖。
江林宴看着他终于放松下来的神情,心底的大石也落了地,蓝眸里的温柔更甚。他小心翼翼地将陈周渝扶稳,然后拿出早就备好的伤药,一点点为他处理伤口。
指尖拂过陈周渝手臂上的旧伤,那道狰狞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他的肌肤上。江林宴的动作愈发轻柔,眼神里的心疼也愈发明显。
他知道,这些伤痕,每一道都承载着陈周渝的责任和付出,也承载着他无数个日夜的担忧和心疼。
“以后,别总是这么拼命。”江林宴帮陈周渝重新缠好绷带,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我会担心。”
陈周渝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瘴气的缝隙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他的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知道了。”陈周渝别过脸,不敢再看江林宴的眼睛,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江林宴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吧,我们继续。”
这一次,陈周渝没有再走在最前面,而是和江林宴并肩而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的存在,那股淡淡的清冽药香,以及偶尔碰触到的、带着体温的手臂,都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或许,有江林宴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陈周渝在心里默默地想。而他没有看到,身旁的江林宴,看着他的侧脸,蓝眸里的温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
灵脉探查归来,陈周渝的伤因魔气侵扰,恢复得格外缓慢。夜里,他刚想自行换药,房门便被轻轻叩响。
“师弟,睡了吗?”江林宴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温和得像月下的溪流。
陈周渝愣了愣,应道:“没。”
门被推开,江林宴端着个紫檀木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青瓷药罐和干净的纱布。他走近床边,将托盘搁在矮几上,自然地在床沿坐下:“听闻你伤处又疼了,我来看看。”
陈周渝想摆手说自己能行,江林宴却已拿起药罐,用银勺舀出膏体,动作轻柔地掀开他左臂的绷带。
微凉的药膏触碰到皮肤,陈周渝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江林宴的动作便更缓了,指腹带着药膏的清凉,仔细地涂抹在伤处,连旧疤周围都照顾到。
“江林宴……,我自己来就行。”陈周渝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去。
江林宴却没停,低声道:“你的伤因魔气入体,牵扯到旧疾,上药需得更细致些。况且,”他顿了顿,蓝眸映着烛火,“师尊说过,你这伤,我来照料更妥当。”
陈周渝沉默了。他知道江林宴是为他好,可每次被这样细致地对待,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愈发汹涌。江林宴的指尖带着薄茧,却异常轻柔,涂药的动作像是在完成一件珍宝的修复。
上好药,江林宴重新缠好绷带,又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银质手炉,塞进陈周渝手里:“里面是暖玉,能温着伤处,助药效吸收。”
手炉触手温热,暖意顺着掌心慢慢漾开,也仿佛暖进了陈周渝心里。他握着暖玉,看着江林宴收拾好药罐,又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自然又熟稔,仿佛早已做过千百遍。
“江林宴,你总这样……”陈周渝忍不住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林宴直起身,蓝眸含笑望着他:“怎样?”
“没什么。”陈周渝别过脸,耳尖泛红,“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急。”江林宴却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守着你,万一夜里伤处又疼了,也好及时处理。”
陈周渝想说不用,可看着江林宴那双温和又带着不容拒绝意味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房间里静了下来,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陈周渝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属于江林宴的清冽药香,还有药膏淡淡的清凉气息,交织在一起,竟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他闭上眼,本想尽快入睡,脑海里却总浮现出江林宴方才替他涂药的专注神情,还有那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柔的指尖触感。心跳,又有些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周渝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替他调整了一下手炉的位置,又掖了掖被角。他能感觉到那道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化不开的温柔。
他没有睁开眼,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或许,有大师兄守着,也挺好的。
而他不知道,坐在床边的江林宴,看着他安稳的睡颜,蓝眸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指尖悄悄描摹着他垂落在枕边的黑发,心中满是“能这样守着你,便好”的满足。
另一边:
柳念离循着魔气残留的痕迹,一路追踪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洞口弥漫着浓郁的腥气,与那日河边黑影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她浅蓝的眼眸此刻没了平日的鲜活,像结了冰的湖面,平静下藏着骇人的寒意。
她悄无声息地潜入山洞,只见洞内中央燃着诡异的黑火,几个身着黑袍的人影围坐成圈,正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其中一人,正是曾袭击过陈周渝的那个黑影——此刻他褪去了黑影的形态,露出了真面目,一张扭曲丑陋的脸,眼窝深陷,泛着绿光。
柳念离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那笑容甜得像刚摘下的蜜饯,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她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鬼魅般掠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银亮的短刃,正是她的本命剑“月影”所化。
“月影”剑光流转,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轨迹。那几个黑袍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便已身首分离。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柳念离的浅蓝色弟子服上,像绽开了一朵朵妖异的花。
那个袭击过陈周渝的黑袍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施法抵抗。柳念离却已欺身近前,笑容依旧甜美,眼神却冰冷刺骨。她手腕翻转,“月影”精准地刺入黑袍人的心脏。
“你……你是谁?”黑袍人挣扎着,声音充满了恐惧。
柳念离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用甜腻得发腻的声音轻声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说完,她手腕用力,“月影”彻底没入黑袍人体内。黑袍人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柳念离直起身,看着洞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满地的鲜血,脸上的甜美笑容渐渐消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伸出手指,轻轻抹了一下溅在脸颊上的血珠,眼神空洞,仿佛刚才那个杀人如麻的不是她。
她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月影”上的血迹,动作优雅,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擦净后,“月影”重新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体内。
柳念离最后看了一眼洞内的惨状,转身离去。洞口的黑火还在燃烧,映着她离去的背影,那背影纤细,却带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冷酷与疯狂。
没人知道,这个平日里被两位师兄宠上天、看起来娇俏可爱的小师妹,在乱葬岗挣扎求生时,早已将这狠辣刻入了骨髓。
她可以对师兄们撒娇卖萌,展现出最纯真依赖的一面,但对于伤害师兄的人,她会毫不犹豫地露出最锋利、最疯狂的爪牙。
柳念离走出山洞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晨露沾湿了她的发带,银铃随着脚步轻轻晃,叮当作响的声里却裹着未散的血腥气。
她抬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指尖触到脸颊时顿了顿——方才沾血的地方还留着点黏腻,她掏出块绣着银凤的帕子,慢悠悠地擦着,动作轻柔得像在拂去花瓣上的晨露。
帕子是大师兄亲手绣的,针脚算不上细密,却比凡间最好的绣娘做的还让她宝贝。
此刻帕子染上了暗红的血,她却半点不心疼,只垂眸盯着那抹红,嘴角慢慢弯起,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甜得像含着蜜:“二师兄说过,脏东西就得用脏办法清理呀。”
话音刚落,她忽然侧耳,听见林子里传来窸窣响动。是只受惊的小鹿,正睁着湿漉漉的眼望着她,瞧见她鹅黄衣上的血迹时,吓得后腿一软跌坐在地。
柳念离眼底瞬间漾起天真的笑,像看到新奇玩物的孩子,脚步轻快地跑过去,蹲在小鹿面前,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鹿角:“别怕呀,我又不吃你。”
她的声音软得发黏,尾音拖得长长的,和方才在山洞里的冷酷判若两人。
小鹿却抖得更厉害,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柳念离忽然歪头,浅蓝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从袖中摸出颗晶莹的糖块——是二师兄昨日塞给她的,据说含着能安神。
她剥开糖纸,递到小鹿嘴边:“吃了就不怕啦,甜甜的哦。”
小鹿犹豫着舔了舔,糖的甜意漫开时,它果然放松了些,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柳念离笑得更欢了,指尖顺着鹿毛轻轻摸,动作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方才握着染血短刃的手不是这双。
可当小鹿的蹄子不小心蹭到她衣摆的血迹时,她的动作猛地一顿。那抹天真的笑还僵在脸上,眼底却倏地漫起一层冰,像深潭里骤然结的霜。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在鹿毛上捻了捻,声音依旧甜软,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脏东西,沾到我身上了呢。”
小鹿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挣扎着想跑,却被柳念离一把按住。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纤细的手指扣着鹿的脖颈,笑容越发甜美,眼神却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方才在洞里,那些人也弄脏了我的衣服哦。”
她凑近小鹿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讨厌?”
小鹿发出凄厉的哀鸣,四肢徒劳地蹬着。柳念离却笑得更开心了,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多了片锋利的石片,石片在晨光里闪着寒芒,映着她带笑的眼:“不过没关系呀,现在他们都变干净了。”
石片落下时,她微微偏头,避开溅来的血,发间的银铃又开始响,清脆的声混着动物的悲鸣,在寂静的林子里漫开。
她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是大师兄教她的安神谣,哼到兴起时,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方才不小心沾到的血珠,竟带着点铁锈味的甜。
处理完“脏东西”,柳念离拍了拍手站起身,衣摆上的血迹被新的红痕覆盖,看着倒像绣了片泼墨的花。
她掏出块新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对着林子深处喊:“月影,出来啦。”
浅蓝流光闪过,月影化作蓝裙少女,看着地上的狼藉皱了皱眉,却没多问,只从袖中摸出瓶香露:“小主子,擦擦吧,别让师兄们闻出味。”
柳念离接过香露,往衣上喷了些,清甜的花香瞬间压过血腥气。
她对着月影眨眨眼,眼底的疯狂彻底敛去,又变回那个会撒娇的小师妹:“回去要告诉二师兄,我找到好玩的了!”
她蹦蹦跳跳地往宗门方向走,发带扫过草叶上的露珠,银铃响得欢快。
没人知道,这个踩着晨光、笑靥如花的少女,袖中还藏着未干的血,心底还留着方才虐杀的快意——就像当年在乱葬岗,她一边啃着发霉的饼,一边笑着看野狗撕咬尸体时那样,甜美的皮囊下,疯批的骨血早就生了根。
快到山门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颗糖,剥开扔进嘴里。是二师兄给的那种,甜得能齁死人。她含着糖笑,舌尖抵住糖块转了转,甜意漫到心底时,她轻轻哼了声:“谁让他们欺负我师兄呢,活该呀。”
风拂过她的发梢,银铃又响,这一次,连风里都带着点又甜又狠的味。
作者有话说:柳念离在乱葬岗时期,全靠意志力和她凭借自身能力活了下来,幼年时期比较成熟,只是在幼年时期的陈周渝和江林宴面前会掩饰自己。
不表现出5岁孩童该不有的样子,柳念离非常喜欢她两位师兄,更喜欢二师兄,陈周渝幼年时期软萌形象,比他们两个还像小孩。
就好像陈周渝是最小的,而另外他们两个则是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