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像是被谁掐短了似的,凌晨五点多,窗外还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已有零星人影裹紧外套往公交站赶;可等到暮色漫过窗台,家家户户亮起灯时,总还有人揣着没吃完的冷饭,在晚风里匆匆赶路。这世界好像总在催促着人们往前跑,却吝啬得不肯多给一分暖意。
天刚蒙蒙亮那会儿,夏婉清已经背着书包站在早餐店门口了。蒸笼里冒出的白汽模糊了她的刘海,她捧着两根油条和一杯热豆浆,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夏安国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办公室的灯常常亮到后半夜,连给她煮碗粥的空都没有。
走到巷口时,两道熟悉的身影撞进眼里。徐子毅正跟江妄说着什么,见她过来,笑着挥了挥手:“早啊小婉。”
三人并肩往学校走,晨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路过的学生总忍不住回头,目光在江妄和夏婉清身上打转转——一个是凭着一张脸就能让女生偷偷塞情书的校草,一个是转来一周就把全校第一揣进兜里的学霸,走在一起实在惹眼。夏婉清攥着温热的豆浆杯,心里却直犯嘀咕:江妄看着安安静静的,既不抽烟也不逃课,怎么就成了人人敬畏的“校霸”?
教室门刚推开一条缝,孟仪就像只小兔子似的蹦了过来,圆框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小婉~数学作业借我瞅瞅呗?”她晃着夏婉清的胳膊,睫毛忽闪忽闪的,“就看最后两道大题,保证不动你的笔迹!”
夏婉清被她逗笑,拉着她往走廊挪了两步,压低声音:“借你可以,但我有个问题憋了好几天了。”
“你说你说!”孟仪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江妄为什么是校霸啊?”夏婉清飞快地瞟了眼教室里趴在桌上的人,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看他……不像会跟人打架的样子啊。”
孟仪眼珠转了转,伸手:“先把作业给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婉清无奈地从书包里抽出作业本,看着孟仪欢天喜地跑回座位,自己则慢吞吞地坐回江妄旁边。他还在睡觉,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倒显得有几分乖顺。
……
午休铃刚响,孟仪就拽着夏婉清往食堂冲:“快走快走,去晚了糖醋里脊就没了!”
两人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夏婉清扒了口米饭,又把话题绕了回来:“现在可以说了吧?江妄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这么上心啊?”孟仪夹了块胡萝卜,眯起眼睛打量她,“该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吧?”
“才没有!”夏婉清脸颊发烫,伸手拍了她一下,“我就是好奇而已。”
“行吧。”孟仪咽下嘴里的饭,声音沉了些,“江妄爸妈离婚早,他两岁那年,他爸就跟个秘书跑了,这些年全靠他妈妈一个人带大。”
“那跟校霸有什么关系?”
“前年秋天,他爸突然从国外回来,直接冲到学校,说要带他走。”孟仪用筷子戳着米饭,“江妄当然不乐意,他爸就放狠话,说要是不去,就找他妈妈的麻烦。”
夏婉清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然后呢?”
“然后……”孟仪顿了顿,“江妄当着校长、老师还有一堆同学的面,把他爸摁在地上揍了。”她比划着当时的场景,“那时候他眼睛都红了,像头被惹急了的小兽,谁都拉不住。”
“没人拦着吗?”
“谁敢拦啊?”孟仪叹了口气,“他爸被打懵了,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走了。从那以后,就没人敢惹他了,‘校霸’的名号也就传开了。”
夏婉清望着窗外,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原来他那层冷冰冰的壳,是这么一点点硬起来的啊。她忽然想起江妄递水时的样子,想起他煮面时故意让徐子毅刷锅的促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软。
……
与此同时,夏安国的办公室里,空气正降到冰点。
“夏总,王总那边来电话了。”陈慕雅站在办公桌前,指尖微微发颤,“说……说已经找到更合适的合作方了。”
夏安国猛地将咖啡杯砸在桌上,精致的骨瓷杯沿磕出个缺口,褐色的液体溅到文件上:“我跟他谈了三个月!从价格到方案改了八遍,说黄就黄?”
“我已经在查对方是谁了。”陈慕雅递过纸巾,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您别气坏了身子,总会有办法的。”
“务必查清楚。”夏安国捏着眉心,指节泛白,“还有,下午的会推迟一小时,我需要冷静一下。”
陈慕雅点头退出去时,走廊的风掀起她的衣角。她望着窗外那棵孤零零的梧桐树,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江妄塞给她一颗水果糖:“妈,今天别太累。”眼眶忽然就有点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