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深抱着苏幕遮,在泥泞湿滑的林间穿行。雨水模糊了视线,但他脚步依旧沉稳,仿佛怀中轻盈的重量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困扰。然而,没走出多远,前方一棵粗壮的树干后,一道身影倏然闪出,拦住了去路。
是聂九罗。
她浑身湿透,发丝紧贴在脸颊,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瞬间就锁定了邢深怀里那个昏迷不醒、被宽大外套包裹着的身影——苏幕遮!
“你把她怎么了?!”聂九罗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和焦急,她上前一步,手已按在了腰后藏着的武器上,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敌意。
邢深停下脚步,抬起阴郁的眼眸看向她。对于聂九罗的出现,他似乎并不十分意外,但看到她如此紧张怀里的女人,眼底还是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你带过来的?”他反问,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和你无关!”聂九罗语气冷硬,“她就是个普通人,不应该卷进这些事情里!”她试图强调苏幕遮的无关紧要,希望能让邢深放手。
邢深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轻微的、带着轻蔑的弧度,嗤笑一声:“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漆黑危险的密林,“这地方,可不是普通人该来的。”
聂九罗被问得一噎。她确实不知道苏幕遮和炎拓为什么会跟到这里。这让她一时无法反驳。
但她立刻抓住了另一个关键点,目光如刀锋般刮向邢深:“那只地枭,你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吧?”她的声音带着笃定的质问,“我看到了,它脖子上挂着只有南山猎人才有的哨子。”
她逼近一步,眼神犀利,几乎要穿透他阴郁的表象:“你跟它什么关系?”
面对聂九罗直指核心的逼问,邢深却避而不答。他只是默默低下头,看向怀里的苏幕遮。她似乎因为移动牵动了伤口,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起了眉头,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她被地枭抓伤了。”他陈述道,语气平淡,却让聂九罗的心猛地一沉。
地枭的爪牙往往带有难以预估的异质毒素或邪气,普通的治疗方法很难起效。
随后,邢深抬起头,重新迎上聂九罗焦急而愤怒的目光,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恶劣的玩味:“如果你还想继续和我‘叙旧’,我自然乐意奉陪。只是……”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苏幕遮苍白如纸的脸上,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提醒:“你的这位小伙伴,好像撑不了多久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聂九罗心上:
“天生火烤不了。当然,失血过多……也会死。”
聂九罗瞳孔骤缩,攥着武器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她死死瞪着邢深,胸膛因愤怒和担忧剧烈起伏。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地枭造成的创伤极其麻烦,而苏幕遮的伤势显然不能再拖。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两秒。
聂九罗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不再与邢深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一步上前,几乎是粗暴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从邢深怀里将苏幕遮抢了过来,紧紧抱在自己怀中。
邢深没有阻拦,任由她将人夺走,只是站在原地,阴郁的目光追随着聂九罗匆忙转身、抱着苏幕遮迅速消失在雨夜密林中的背影。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瘦削的脸庞,他抬手,轻轻拂过刚才被苏幕遮攥得发皱的衣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和……微弱的、属于生者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