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有何不可

柏麟觉得他的话里多少带着些孩子气，这世间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的，人心善变，或是立场不同，或是利益冲突，长相守从来只是一个美好的期望罢了。

“源仲，这世间的人也好仙也罢，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度过的，我们只能学会照顾自己，陪伴自己，即使身为神祇，我也无法做到永远陪着你。”

道理人人都懂，此刻说出口却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源仲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突然松开他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卧室走去。柏麟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无端地生出些许不忍。

房门缓缓合上，柏麟咬了咬牙，心想不过是一个为求心安的承诺罢了，为何这么难以启齿？我这是怎么了？

“源仲，我该怎么办？”

柏麟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举着的手却怎么也敲不下去。不知何时开始，面对源仲近乎祈求的眼神，他一个谎言也编不下去了，可如今看来说实话也行不通。

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一扇门的距离，一个坐在里面濒临绝望，一个站在外面急得焦头烂额。

守到明月从东方升起，柏麟用力地闭了闭眼，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答应你，会一直陪着你”

过了很久，门依旧紧闭，柏麟觉得身心俱疲，咬了咬牙扭头离开了客栈。

悬崖边上，狂风裹挟着阵阵寒凉呼啸而过，撕扯着树叶唰啦啦响成一片。上神负手而立，神情凝重，灰白色的衣袂被刮得猎猎作响。他从未有如此困惑的时候，镇守中天多年大多时候都在运筹帷幄，成竹在胸。怎么下了一趟凡，一个源仲就让他节节败退，狼狈至此？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寅时已过，柏麟步履沉重地回到小屋，刚踏入院门，只见源仲垂着头站在月光里，像是等了有一会儿了。柏麟见他落寞地抬头看过来，脑海里突然闪过司命的话，“帝君若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索性直接抱住他”

是吗？

试试又何妨！

柏麟带着一身寒气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拥进怀里，源仲的身体一僵，眼泪像汹涌的洪水顷刻间冲垮了河堤，一发不可收拾，柏麟的肩上很快晕开了一小片。

源仲哭的伤怀，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却仿佛要把之前受的所有委屈全部宣泄出来一般，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夜风太凉，柏麟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化作神祇的模样，身上的流光瞬间包裹住两人，源仲感受到暖意，伸开双手轻轻抱着柏麟的腰，然后慢慢地收紧，将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天空开始泛白，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重重晨雾透过树梢，在他们的身上洒下细碎斑驳的影子。源仲抬起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笑容里，是神祇给他一个人的祝福。

门外的道路上渐渐走过一两个行人，柏麟施法换回了平日里的模样。源仲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又是那只哭肿了双眼的明媚小狐狸。

源仲此时的模样实在乖巧可爱，像个白乎乎的糯米团子，柏麟忍不住笑出声来，温声道:“我们去吃点东西，你一会回来睡一觉吧”

源仲眨了眨眼，这才觉得眼睛酸涩难受，他点了点头拉着柏麟出了院门，“去吃面吧”

“好”

柏麟跟着源仲轻快的步伐往前走，心想司命那个不着调的总算出了一个好主意。

两人吃完面回到客栈的小屋里休息，柏麟拿着一本书守在床边，源仲躺在床上慢慢地进入了梦乡。他还是不太放心用神力一试，感觉到源仲体内的魔气消退了不少，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目光不自觉的温柔了下来。

“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

柏麟鬼使神差地说完这些话，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可置信，曾几何时他的凡心竟这么重了？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面上依旧维持着稳重平静，内心却早已惊骇得波涛汹涌。

柏麟起身走到门口努力稳了稳心神，回头看了一眼源仲，最后还是选择回到床边捧着书看了起来。

修行之法千千万，他之前一直奉行无情道法，时移世易，如今转修有情道又何妨，无论何种选择哪一种都不过是方法，只要目标始终如一，道心未改，有何不可。

司命说源仲想要他的情，那他便以情度他，何事不可为？按照司命的说法战神那边的情况还算稳定，如今看来只能暂且搁置一段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