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什么?”沈砚青握着玉佩的手指微微发颤,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却似有滚烫的温度顺着血脉蔓延,灼烧着他积压已久的悲恸与疑虑。
苏凝霜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沉了几分:“我母亲说,沈夫人自缢前,曾留下一封血书,藏在玉佩的夹层里。只是她当年仓促间取走玉佩,未及取出血书便遭秦岳的人追查,只得隐姓埋名,直到临终前才将开启玉佩的法子告知于我。”
沈砚青连忙摩挲着玉佩,果然摸到边缘有一道极细微的缝隙,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如何开启?”他急切地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
苏凝霜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银簪,簪头雕刻着细小的莲花纹:“用这支簪子,顺着缝隙轻轻撬动即可。但血书内容关乎重大,此处并非说话之地,随我来。”
她起身走向书铺后院,沈砚青紧随其后。苏伯不知何时已守在院门口,见二人过来,只是点了点头,便侧身让开去路,眼神里没有半分诧异,显然早已知晓内情。
沈砚青心中一动,看向苏伯:“苏伯,你……”
“老奴并非普通书铺掌柜。”苏伯叹了口气,褪去了平日里的温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老奴本名苏忠,曾是你父亲麾下的参将。当年沈大人蒙冤,老奴拼死逃脱,隐于江州开设墨香斋,一来为掩护身份,二来便是等候公子出现,助你完成复仇大业。凝霜这孩子,也是老奴这些年一手抚养长大的。”
真相如惊雷炸响,沈砚青怔在原地。难怪苏伯初见时便对他格外关照,难怪墨香斋的藏书里夹杂着不少兵法古籍,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他望着眼前一老一少,心中百感交集,连日来孤身一人的孤绝与惶恐,在此刻终于有了一丝依托。
三人走进后院的柴房,苏伯掩上房门,又用木棍顶死,才对苏凝霜点头示意。苏凝霜接过沈砚青手中的玉佩,将银簪尖端对准缝隙,小心翼翼地撬动。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玉佩从中裂开一道小口,一张折叠得极为小巧的麻纸从夹层中滑落。
沈砚青颤抖着捡起麻纸,展开一看,上面是母亲熟悉的字迹,只是墨迹暗红,分明是用鲜血书写而成。字迹有些潦草,却字字泣血:“砚青吾儿,秦岳构陷你父,实因你父察觉其与废太子勾结,意图谋反。科场舞弊案是假,截获谋反密信是真。密信藏于沈府书房匾额之后,需以家传玉印解锁。吾儿切记,勿要单凭匹夫之勇复仇,寻临江王萧策相助,他与秦岳有不共戴天之仇,唯有联兵,方能清君侧、诛奸佞。母绝笔。”
“谋反……”沈砚青喃喃自语,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他一直以为父亲的冤案只是奸臣当道的构陷,却没想到背后牵扯着如此惊天的阴谋。秦岳不仅要除掉父亲这个绊脚石,更妄图颠覆皇权,其野心之大,令人胆寒。
“沈大人当年弹劾秦岳克扣军饷,只是幌子。”苏忠补充道,“实则是沈大人在查军饷去向时,意外发现秦岳将大量粮草军械运往废太子的旧部驻地,进而截获了他们的谋反密信。沈大人本想将密信呈交先帝,却不料秦岳动作更快,联合朝中党羽反咬一口,罗织了科场舞弊的罪名。”
苏凝霜接过话头:“废太子早在五年前便因谋逆被圈禁,却一直贼心不死,暗中与秦岳勾结。如今临江王起兵,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实则也是为了对抗秦岳与废太子的势力。我们若能将密信交给临江王,便能促成合作,届时内外夹击,秦岳必败。”
沈砚青握紧了血书,指节泛白。母亲的嘱托言犹在耳,父亲的冤屈、家族的覆灭,如今都有了清晰的指向。他深吸一口气,眼中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光芒:“密信如今何在?沈府早已被秦岳的人查封,恐怕难以取回。”
“沈府虽被查封,但老奴当年逃离时,已将书房匾额后的暗格做了伪装。”苏忠说道,“秦岳的人搜遍了沈府,也未能找到密信。只是京城如今戒备森严,秦岳的爪牙遍布各处,想要潜入沈府取回密信,难如登天。”
“我去。”沈砚青毫不犹豫地说道,“那是我父亲用性命守护的东西,理应我去取回。”
“不可!”苏凝霜立刻反对,“你如今是朝廷钦犯,京城到处都是你的画像,你一进城便会被察觉。此事需从长计议,寻一个万全之策。”
沈砚青沉默了。他知道苏凝霜说得有理,可一想到父母的血海深仇,想到那封能扳倒秦岳的密信,他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
苏忠沉思片刻,说道:“眼下临江王的军队与秦岳的大军在淮河对峙,京城兵力空虚,正是潜入的好时机。只是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作为掩护。再过一月,便是京城的上元灯会,届时四方商贾云集,人流混杂,我们可以乔装成商贩,混入京城。”
“我与你同去。”苏凝霜说道,“我熟悉京城的地形,也懂些易容之术,可助你一臂之力。”
沈砚青看向她,只见她眼神坚定,没有半分退缩之意。他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好。但此行凶险,你需万事小心。”
苏忠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沈砚青:“这里面是老奴这些年积攒的盘缠,还有一套商贾的服饰。另外,这是沈府的舆图,上面标注了暗格的具体位置,以及几条出城的密道。你们务必谨慎行事,若事不可为,即刻撤离,切勿恋战。”
沈砚青接过布包,重重地点了点头:“苏伯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接下来的几日,三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苏凝霜教沈砚青易容之术,将他原本清瘦文雅的面容变得黝黑粗糙,再配上商贾的服饰,倒真有几分行商的模样。苏忠则每日与他们分析京城的局势,讲解秦岳爪牙的分布情况,以及应对突发状况的计策。
临行前夜,江州城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棂,平添了几分萧瑟。沈砚青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夜,心中思绪万千。此行京城,成败在此一举,不仅关乎他的复仇大业,更关乎天下的安危。
苏凝霜端着一碗热茶走了进来,递给沈砚青:“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别想太多了。有我和苏伯为你谋划,我们一定能成功取回密信。”
沈砚青接过热茶,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几分寒意。他看向苏凝霜,只见她眉眼间带着几分坚定,几分温柔,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异样的情愫。这段时日,她的聪慧、果敢与善良,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只是复仇之路凶险未卜,他不敢有半分儿女情长的念想。
“多谢。”他轻声说道,避开了她的目光。
苏凝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脸上微微一红,转身看向窗外:“明日我们便出发,一路向北,大约十日便能抵达京城。上元灯会期间,京城的守卫会相对松懈,我们需在灯会结束前取回密信,否则一旦秦岳察觉,我们便插翅难飞。”
沈砚青点了点头:“我明白。”
“还有,”苏凝霜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秦岳的儿子秦峰,如今是京城的城门校尉,此人好色成性,手段残忍。我们进城时,需避开他的巡查。另外,废太子的旧部也在京城活动,他们也在寻找那封密信,我们需多加提防。”
沈砚青将她的话一一记在心中。他知道,这一路注定不会平静,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数的危险与变数。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勇往直前。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沈砚青与苏凝霜乔装成一对行商的夫妻,辞别了苏忠,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途。苏忠站在墨香斋的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担忧与期盼。他心中默默祈祷,愿上天保佑他们平安归来,早日为沈大人沉冤昭雪。
一路之上,战火的痕迹随处可见。沿途的村庄大多荒芜,偶尔能看到流离失所的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沈砚青看着这一切,心中越发坚定了复仇的决心。秦岳的野心,不仅毁了他的家族,更让天下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他一定要扳倒秦岳,还天下一个太平。
这日,两人来到一处名为“清风渡”的渡口,准备乘船渡过淮河。渡口旁人头攒动,大多是逃难的百姓和往来的商贩。就在他们排队等候上船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簇拥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走了过来。
那公子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阴鸷之气,眼神扫视着排队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沈砚青心中一紧,他认出此人正是秦岳的儿子,京城城门校尉秦峰。
“不好,是秦峰!”苏凝霜低声说道,拉了拉沈砚青的衣袖,“快低下头,别让他认出我们。”
沈砚青连忙低下头,将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同时将苏凝霜护在身后。秦峰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当他看到苏凝霜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苏凝霜虽然刻意装扮得朴素,但难掩其清丽的容貌,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秦峰勒住马缰,指着苏凝霜,对身边的士兵说道:“把那个女子带过来,本公子要看看。”
几个士兵立刻应了一声,快步走向苏凝霜,伸手便要去拉她。沈砚青心中大怒,握紧了藏在腰间的短刀,正欲动手,却被苏凝霜死死按住。
“别冲动!”苏凝霜低声说道,“这里人多眼杂,他是秦峰,我们若动手,只会自投罗网。”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和尚突然走了过来,挡在了苏凝霜面前。那和尚面容慈善,手持念珠,对着秦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公子手下留情。此女是贫僧的俗家弟子,随贫僧一同云游,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秦峰眉头一皱,打量着和尚:“哪里来的野和尚,也敢管本公子的事?给我滚开!”
和尚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公子何必强人所难?万物皆有灵性,众生平等,还请公子慈悲为怀。”
秦峰见状,心中怒火中烧,拔出腰间的长剑,便要向和尚砍去。就在这时,和尚突然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避开了长剑,同时伸出手,轻轻一点秦峰的手腕。秦峰只觉得手腕一麻,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周围的士兵见状,立刻拔出兵器,围了上来。和尚却不以为意,依旧双手合十:“公子若执意如此,休怪贫僧无礼了。”
秦峰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和尚竟然有如此高强的武功。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得恨恨地说道:“好你个野和尚,本公子记住你了!我们走!”
说完,他便带着士兵悻悻地离开了。
沈砚青和苏凝霜松了一口气,对着和尚拱手道谢:“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和尚微微一笑:“施主不必客气。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分内之事。”
他看向沈砚青,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施主眉宇间杀气太重,恐有血光之灾。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放下执念,随贫僧出家为僧,潜心修行,方能化解灾祸。”
沈砚青心中一凛,他知道和尚看出了自己的心事。但父母的血海深仇,他怎能放下?“多谢大师好意,”他拱了拱手,“只是晚辈身负血海深仇,不能就此出家。待复仇之事了结,晚辈自会考虑大师的提议。”
和尚叹了口气:“执念太深,终会害人害己。施主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沈砚青望着和尚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他知道和尚的话不无道理,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们快上船吧,此地不宜久留。”苏凝霜说道。
沈砚青点了点头,与苏凝霜一同登上了渡船。渡船缓缓驶离渡口,向着淮河对岸而去。站在船舷边,望着滔滔的淮河水,沈砚青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取回密信,为父母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