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过村头老槐树的枝桠，晨雾散得只剩薄薄一层，缠在树梢间慢悠悠飘。天蓬拽着食人怪落进土道，鞋底碾过带露的枯草，沾了满脚泥，食人怪青黑的皮肉蹭过地面，拖出一道污痕，喉间时不时嗬嗬喘着，涎水淌在地上，浸出一小片黑印子，被麻绳勒紧的胳膊微微抽搐，指尖勾着土块，却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村口拾柴的李婶子刚直起腰，眼风扫到那怪物，手里的柴捆“哐当”砸在地上，干柴滚了一地，她往后跳了半步，手拍着胸口直嚷嚷：“我的娘嘞！是那吃人的孽障！可算被逮住了！”嗓门亮得穿透晨雾，晒谷场里正筛米的、喂鸡的、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听见动静全涌了过来，手里的家什都没来得及放，围在土道边，里三层外三层堵得严实。

炊烟从各家屋顶冒出来，淡青的烟缕缠在一起往天上飘，混着灶膛里柴火的暖香。张大爷叼着竹烟杆，烟锅子还燃着火星，攥着烟杆的手直哆嗦，眉头拧成个疙瘩，烟杆头磕着石头邦邦响：“这孽障前些天夜里还扒了俺家鸡窝，咬死三只母鸡，今儿总算落着了！”他往跟前凑了两步，脚却又顿住，眼神盯着食人怪那勾着尖的爪子，喉结滚了滚，没敢再往前挪。几个妇人扎着围裙，手里还攥着锅铲、抹布，把身边的娃死死按在身后，手捂着娃的嘴，自个儿却踮着脚往跟前探。王婶子抹了把额角的汗，嗓门脆生生的：“可吓死个人！前儿王家小子在坡上放牛，差点被它叼走，多亏跑得快！”刘婶子接话，手里的抹布甩了甩：“可不是嘛，这几日夜里都不敢让娃出门，仙师可算帮咱除了这祸害！”

半大的娃们扒着大人的腿，小脑袋探来探去，小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食人怪叽叽喳喳吵。“哥你看，它身上有毛！”“爪子好尖，能抓碎石头不？”“长得好丑哟，比村口老李家的黑狗还丑！”被娘拍了后脑勺，才撅着嘴缩回去，却还偷偷从指缝里往外瞅，眼里满是好奇。

几个年轻汉子扛着锄头、拎着扁担挤到前头，赵大柱攥着锄头柄，指节都泛了白，往食人怪跟前迈了两步，回头喊：“村长呢？快找绳子把这孽障捆牢实！别让它跑了再伤人！”孙二牛应着，转身往自家院子跑：“俺家有麻绳，老粗的那种，捆它准结实！”话音落，人已经窜出老远，布鞋踩在土道上，溅起细碎的泥点。村长拄着枣木拐杖，颠颠地从村里跑过来，拐棍杵得地面笃笃响，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走到天蓬跟前，双手作揖，腰弯得低低的：“天蓬仙师，您真是咱村的活菩萨！多谢您为民除害，不然俺们还得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周围的村民也跟着连连道谢，语气里满是敬重。

天蓬松了攥着食人怪的手，指尖蹭了蹭衣角的汗渍，又黏又涩，语气平平静静：“先找地方关起来，找个结实的柴房，多捆几道。”孙二牛扛着麻绳跑回来，几人七手八脚捆怪，赵大柱按着怪物的胳膊，孙二牛使劲勒麻绳，嘴里嘟囔：“让你再凶！勒紧点才安生！”食人怪疼得闷哼一声，脑袋歪着，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人群，却只能任由摆布。

刚捆好，李婶子就端着个粗瓷碗跑过来，碗里盛着冒着热气的玉米粥，还有两个白面馒头，递到天蓬跟前：“仙师，快趁热吃点，大清早忙活半天，准饿坏了。”她手还沾着面灰，递碗时特意垫了块布，怕烫着人。旁边的王婶子也拎着个竹篮过来，里头装着腌萝卜和煮鸡蛋，塞到天蓬手里：“家里没啥好东西，仙师别嫌弃，垫垫肚子。”

天蓬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暖意，心里泛着软，刚要开口道谢，张大爷就凑过来，烟锅子在鞋底磕了磕，笑着唠：“仙师本事真大，这孽障恁凶，竟被您治得服服帖帖。往后您要是不嫌弃，常来村里歇着，俺们有啥好粮，都给您留着。”村民们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全是热乎话，有人问他夜里冷不冷，有人说要给他缝件新衣裳，满场都是暖融融的絮叨。

昆鹏落在石碾上，叼着野兔啃得欢，李婶子瞥见它，又转身回家端了碗粥出来，放在石碾上：“鹏爷也喝点粥，垫垫肚子。”昆鹏抬抬眼皮，没说话，却也没拒绝，等啃完兔子，就低头喝起了粥。

炊烟越飘越高，渐渐散在半空，日光照下来，暖烘烘的裹着人。食人怪被汉子们拽着往柴房走，走一步挣一下，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却挣不开粗麻绳，只能被拖着往前挪。天蓬端着粥，一口一口喝着，玉米的香甜混着烟火气，顺着喉咙暖到心里，看着身边热络的村民，眼底藏着淡淡的暖意，只觉这满村的烟火，倒比天庭的清冷自在多了。

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