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竹林初战的“失利”,孙子迁深刻认识到,对付萧矜池这种“不动如山”的家伙,正面硬刚似乎效果不佳。他得换个策略——攻其不备,还要让他当众出糗!
机会很快来了。这天讲授经义的课上,老夫子抚着长须,提出了一个颇为刁钻的问题,关于《左传》中某一处“礼”与“权”的辩证。一连叫了几个学生,都答得磕磕绊绊,不得要领。课堂上一时有些沉闷。
老夫子的目光在学堂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窗边那个始终挺直背脊的身影上。
“萧矜池,你来说说看。”
被点名的萧矜池从容起身,月白色的学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沉静。他略一沉吟,清润的嗓音便流淌开来,引经据典,条分缕析,将“礼”之规范与“权”之变通阐述得清晰透彻,连老夫子都忍不住微微颔首。
所有人都被他的论述吸引,包括坐在他斜后方的孙子迁。但孙子迁可不是在欣赏,他眯着那双桃花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等待的就是这个全神贯注的时刻。
就在萧矜池说到“故君子守经亦达权……”的关键处,孙子迁悄悄从书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那是他早上用饴糖精心粘来的、好几只还在挣扎的黑色小甲虫。他屏住呼吸,指尖捏着纸包,手腕极其灵巧地一抖——
几只小黑点精准地朝着萧矜池垂在身侧、自然微张的右手袖口飞去!
这一下若是得逞,甲虫钻入袖中,萧矜池就算再镇定,也难免要失态惊呼,当众出个大丑。
然而,就在那几只甲虫即将触及袖口的电光火石间,萧矜池原本自然垂放的手,极其自然地随着话语的节奏微微抬起,像是要辅助表达,宽大的袖袍随之拂动,恰好将那几只不速之客轻轻扫落。他的语速没有丝毫停顿,眼神依旧专注地看着夫子,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手势。
“……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话音落下,论述完毕。学堂里一片寂静,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赞叹。
只有孙子迁,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几只掉在地上、茫然爬动的小甲虫,又看看萧矜池那完美无缺、连眼神都没斜一下的侧影,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这……这怎么可能?!他算计得明明那么好!
萧矜池缓缓坐下,姿态依旧优雅。只是在落座时,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极快地掠过地上那几只甲虫,然后又扫了一眼身后脸色青红交加的孙子迁。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是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了孙子迁一下。
老夫子显然对萧矜池的回答十分满意,捻须笑道:“矜池见解精辟,当赏。今日便罚你……”他目光在学堂里一转,正好看到一脸不甘的孙子迁,“……罚你课后,指导子迁抄录今日所讲的《左传》篇章三遍。子迁,你基础薄弱,需得多向矜池请教。”
“什么?!”孙子迁猛地站起来,差点把桌子掀了。让他抄书?还要让这个讨厌的家伙指导?这简直是双重折磨!
萧矜池也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起身,恭敬应道:“是,夫子。”他转向孙子迁,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几乎看不出的弧度,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孙同学,课后请多指教。”
那声“孙同学”,听在孙子迁耳朵里,简直比直接骂他还难受。
接下来的课,孙子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如何在下课后“指教”回去。而萧矜池,依旧坐得笔直,专注听讲,只是偶尔,指尖会无意识地在书页上轻轻敲击两下,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放课的钟声响起,学子们鱼贯而出。孙子迁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打定主意要赖账。
萧矜池却已经拿着书卷走了过来,停在他桌前,影子笼罩下来。
“孙同学,”他声音清冷,“夫子之命,不敢违抗。你是现在开始,还是……”
孙子迁抬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忽然觉得,这“报复”之路,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漫长和艰难得多。而这场始于恶作剧的课堂交锋,最终会将他引向何方,此刻的他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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