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训练室的镜子映着三组练习生的身影，空间被无形划分成三块。苏清菡、林晓冉和张悦缩在最角落，吉他斜靠在墙壁上，乐谱铺在地板上，三人刻意压低声音讨论，却还是挡不住斜对面传来的刺耳笑声。
以李梦瑶为首的四个女生占据了训练室中央的最佳位置，她们围坐在钢琴旁，手里的乐谱翻得哗哗作响，目光却像黏腻的蛛网，死死缠在苏清菡身上。李梦瑶是苏清菡的同班同学，大一那年的校园声乐大赛上，苏清菡凭着一首写给母亲的原创歌曲爆冷夺冠，而准备了半年、技巧堪称完美的李梦瑶屈居第二，自此便将苏清菡视作眼中钉。这次两人同时入选《星芒之上》，李梦瑶更是拉着同寝室的张莉莉、赵曼和陈雨薇组成四人组，打定主意要让苏清菡在训练营里待不下去。
“有些人啊，真是把选秀当避难所了，躲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以为装可怜就能博同情？”李梦瑶拨了拨烫卷的长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穿透训练室的空气，精准地扎进苏清菡耳朵里。
张莉莉立刻附和，故意提高了音量：“可不是嘛！选秀选的是偶像，不是闷葫芦。你看她那样子，头都快埋到胸口了，摄像机拍什么？拍她的发顶吗？”
赵曼抱着胳膊，眼神轻蔑地扫过苏清菡的吉他：“我听说她初舞台全靠哭腔博同情，陆导师也是瞎了眼才给她留机会。真要比实力，她连给瑶瑶提鞋都不配——当年那个冠军，指不定是走了什么后门呢。”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刺中了苏清菡的痛处。她捏着吉他拨片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尖泛白，连指节都在微微颤抖。那首原创是她抱着母亲的遗愿写的，每一个音符都浸着思念，却被人如此污蔑。童年时被同学藏起课本、在书桌抽屉里发现虫子、桌角被刻上“哑巴”二字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让她浑身发冷，几乎喘不过气。
林晓冉当场就拍着地板站了起来，眼神凌厉地看向李梦瑶等人：“你们嘴巴放干净点！清菡的实力有目共睹，初舞台的歌声打动了多少人，用得着你们在这里造谣？”
张悦也推了推眼镜，语气坚定地补充：“选秀看重的是才华和真诚，不是你们的口舌之快。请你们尊重别人，也尊重自己。”
李梦瑶挑眉，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苏清菡她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清菡：“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苏清菡，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不合群？从大一到现在，你除了躲在琴房里，还会做什么？现在到了训练营，还想拖累林晓冉和张悦，你良心过得去吗？”
陈雨薇跟着凑过来，故意撞了一下苏清菡的吉他，吉他撞到墙壁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就是啊，识相点就自己退组吧，别占着名额不干活，耽误别人晋级。”
苏清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它掉下来。她想反驳，想告诉她们自己不是故意不合群，不是想拖累别人，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死死地低着头，看着自己颤抖的膝盖。
“你们太过分了！”林晓冉想上前理论，却被苏清菡拉住了。
苏清菡摇了摇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别……别吵了，我们选歌吧。”
林晓冉和张悦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里又气又疼，却也只能按捺住火气，重新坐下来。林晓冉把打印好的三首备选歌曲摊在地板上：“快歌《热浪》、抒情歌《晚风告白》、轻摇滚《逆旅》，我们选哪首？别让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
张悦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苏清菡身上：“清菡的嗓音更适合抒情或慢节奏，《晚风告白》的旋律线条和她的声线适配度最高，但需要大量和声配合。”
苏清菡蹲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吉他包上的破洞，声音轻得像羽毛：“我都行……你们定就好。”她怕自己的意见不合群，更怕因为自己引发更多争执，李梦瑶她们的阴阳怪气已经让她身心俱疲。
林晓冉看出她的顾虑，拉着她的手腕坐到自己身边：“不行呀，你是主唱候选人，必须听你的想法！你觉得哪首歌能让你放松下来发挥？”
温热的触感让苏清菡愣了愣，她抬头看向另外两人真诚的眼神，犹豫着说：“《晚风告白》……我好像能抓住里面的情绪，但我怕唱不好高音部分。”
“那正好！”林晓冉眼睛一亮，“我来唱高音和声，张悦弹钢琴伴奏，我们把歌曲改成‘钢琴+双主唱’的形式，舞蹈动作简化成轻幅度的肢体互动，这样你就能专注唱歌了！”
张悦点点头补充：“我可以在副歌部分加一些钢琴琶音，中和高音的尖锐，突出清菡嗓音的治愈感。”
三人一拍即合，立刻投入排练。可刚练了两遍副歌，斜对面的嘲讽声又飘了过来。
“哟，这改编真是没谁了，把好好一首歌改得死气沉沉，也就只有苏清菡能唱得下去了。”
“你们听她那声音，软绵绵的像没吃饭，唱抒情歌都像在哭丧，我要是观众，早就换台了。”
“林晓冉和张悦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队友，考核肯定要垫底了。”
苏清菡的声音瞬间颤抖，原本熟悉的旋律突然卡壳，连最简单的和弦都按错了。她低下头，长发遮住脸，肩膀微微耸动，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乐谱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对不起，我再试试。”她红着脸道歉，用袖子飞快地擦了擦眼泪，重新拨动琴弦。可越是着急，越是出错，气息不稳，歌词也唱得颠三倒四。
李梦瑶等人看到她这副样子，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看看她，还哭了！这么玻璃心，根本不适合选秀！”
“我看她还是早点打包回家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苏清菡的情绪彻底崩溃，她猛地站起身，抱起吉他，推开林晓冉和张悦的手，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训练室。她再也受不了了，那些嘲讽的话语、轻蔑的眼神，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体无完肤。她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
“清菡！”林晓冉和张悦立刻追了出去。
李梦瑶看着苏清菡逃跑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我就说她撑不住吧，现在好了，省得我们动手。”
“那她们组岂不是缺了一个人？”张莉莉问道。
“缺了才好，正好让她们考核时无法完成表演，直接淘汰。”李梦瑶冷笑着说，“走，我们继续排练，别让不相干的人影响我们拿高分。”
苏清菡抱着吉他，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奔跑，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跑到训练基地后面的小花园，才停下脚步。她蹲在一棵大树下，双手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她只是想唱歌，只是想完成母亲的遗愿，为什么总是有人要针对她？她不合群，不是因为她高傲，而是因为她害怕，害怕再次被孤立，害怕再次被伤害。可就算她已经如此小心翼翼，还是逃不过被羞辱的命运。
“呜呜……妈妈，我好难过……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舞台……”她哽咽着，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我想放弃了……”
“哭够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苏清菡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到陆时衍穿着黑色连帽衫，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件外套。
“陆……陆老师？”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慌忙擦了擦眼泪，想站起身，却因为蹲得太久，腿一软差点摔倒。
陆时衍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天凉，别冻着。”他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哭，只是在她身边蹲下，递给她一包纸巾，“慢慢哭，哭够了我们再说话。”
苏清菡接过纸巾，眼泪掉得更凶了。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如此失态过，可面对陆时衍温和的眼神，她所有的坚强都土崩瓦解，把心里的委屈和痛苦一股脑地哭了出来。
陆时衍静静地陪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断。直到苏清菡的哭声渐渐变小，他才轻声开口：“是李梦瑶她们对你说了什么，对吗？”
苏清菡点点头，声音沙哑：“她们说我不合群，说我走后门拿了冠军，说我拖累晓冉和张悦……她们还说，我根本不适合舞台。”
陆时衍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他刚才在训练室门口，恰好听到了李梦瑶等人的嘲讽，原本想进去制止，却看到苏清菡跑了出来，便跟了过来。
“她们说的不算。”陆时衍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合不合群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才华，有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你刚入学时拿原创冠军，靠的是实力；初舞台的歌声，打动了我，也打动了很多人，靠的是真诚。这些都不是别人几句闲话就能否定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路灯：“我刚学舞台表演的时候，比你还内向，见了陌生人都不敢说话，被同行嘲笑‘上不了台面’，说我只会躲在录音棚里唱歌。那时候我也很自卑，甚至想过放弃。”
苏清菡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她很难想象，像陆时衍这样光芒万丈的人，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后来我的导师告诉我，”陆时衍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用强迫自己融入所有圈子，也不用在意所有评价。你只需要找到自己热爱的事情，专注于它，把它做到最好，自然会有人看到你的光芒。”
他看向苏清菡，眼神里满是鼓励：“你喜欢唱歌，对不对？你想完成妈妈的遗愿，对不对？那就别让别人的闲言碎语打败你。李梦瑶她们之所以针对你，是因为她们嫉妒你——嫉妒你的才华，嫉妒你得到的认可。你越是退缩，她们就越得意。”
“可是我……我怕我真的会拖累晓冉和张悦。”苏清菡小声说。
“不会的。”陆时衍摇摇头，“林晓冉和张悦愿意站在你这边，陪你一起面对这些，说明她们相信你。你现在放弃，不仅是辜负自己，也是辜负她们的信任。而且，我也相信你，相信你的才华，相信你能克服这些困难。”
他站起身，向苏清菡伸出手：“跟我回去吧。我会帮你们打磨作品，教你怎么在舞台上放松自己，怎么忽略那些干扰。这一次的小组考核是正式评级，对你来说很重要，别让它变成你的遗憾。”
苏清菡看着陆时衍伸出的手，那只手宽大而温暖，仿佛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陆时衍用力拉了她一把，将她扶起来：“走吧。记住，你的价值，不是别人说了算的，是你自己用实力证明的。”
苏清菡点点头，跟着陆时衍往训练室走去。外套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让她心里格外安定。她知道，前方的路依旧充满挑战，但她不再想逃避了。因为她知道，有人在默默守护着她，有人愿意陪着她一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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