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昀的“被迫成长日记”在论坛上持续更新着。

【楼主】书昀今天也在躺平：啊啊啊！我们那个主管是不是有病！一份报表让我改了八遍！八遍！最后用的还是第一版！他是在用我的头发祭奠他逝去的青春吗？

【89757】：显然，你的第一版也并没有多出色，否则他不会直到第八遍才确认。效率低下的或许是你的理解能力。

裴书昀对着屏幕龇了龇牙，就知道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手指翻飞，立刻转移战场。

【书昀】：哼！我爸爸今天给我做了糖醋排骨！他知道我受委屈了，特意提前下班回来做的！酸甜可口，人间美味！某些只能吃西湖醋鱼的人，怕是体会不到这种量身定做的关爱哦！

屏幕那头，熙蒙看着这近乎幼稚的炫耀，手指顿了一下。他几乎能想象出女孩在屏幕那头扬着下巴，像只赢了架的小猫般得意的样子。他扯了扯嘴角，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匿名用户89757：哦

从毒舌模式切换成简单的、听不出情绪的回答。

裴书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几次下来，她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个嘴巴坏得不行的家伙，在她分享父亲细碎的关爱时，总会用“哦”来回避，那层毒舌的外壳仿佛瞬间锈住，变得笨拙而沉默。

她好像，找到了让他闭嘴的终极武器。

于是，两人的互动渐渐形成了一种古怪的模式：

“实习上司要求好奇葩……”

“职场达尔文主义，适者生存。”

“我爸爸……”

“哦”

某次，在她第N次用“我爸给我熬了通宵必备的人参鸡汤”成功换来一声“哦”之后，她忍不住在私信里追问。

书昀：喂，你每次回“哦”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偷偷羡慕哭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裴书昀以为对方不会回复，准备关电脑时，消息框亮了。

89757：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哥哥……也会给我做吃的。

裴书昀愣住了。

书昀：哥哥？你还有哥哥啊？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和古怪干爹相依为命的“小可怜”。

“你还有哥哥啊？”

看到这个问题，熙蒙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他没想到自己会提起哥哥，但话已出口，一种微妙的、带着点自豪的情绪悄然取代了之前的沉闷。

89757：嗯。

书昀：有哥哥是什么感觉？他会带你一起捣蛋吗？会帮你打架吗？我们家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我从来没体会过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其实，我一直挺想有个哥哥的。

看着这一连串充满好奇和向往的问题，熙蒙眼前浮现出大哥熙旺沉稳如山的身影。捣蛋？他轻笑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89757：捣蛋？他不会。他只会在我闯祸之后，闷不吭声地帮我收拾烂摊子。小时候我跟人打架打输了，他二话不说就去把对方揍得再也不敢惹我。干爹罚我，他会站出来一起扛。

字里行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和信任。

书昀：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兜底”吗？也太酷了吧！那捣蛋呢？你们不一起干点坏事？

89757：捣蛋的最佳人选是我弟弟小辛。那小子，胆子大得上天入地，鬼主意多得很，翻墙撬锁……呃，总之很能闹腾。

提到哥哥和弟弟时，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温情。

书昀：听起来好热闹啊！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89757：还有喜欢玩游戏的阿威，沉浸在舞蹈中的枫，然后是仔仔。他手很巧，会给我们做衣服，修改不合身的制服，甚至能做很多以假乱真的……小玩意。

熙蒙下意识地隐瞒了“匪团劫”和那些“小玩意”的真正用途，只提取了其中温暖的部分。在这一刻，他不是黑客，不是傅隆生的养子，只是一个在向别人炫耀自己兄弟的、普通的年轻人。

书昀：真好……原来你不是一个人。有哥哥兜底，有弟弟一起捣蛋，还有另一个弟弟给你们做衣服。虽然干爹有点怪，但你有这么多兄弟陪着你啊。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真诚的羡慕。

“原来你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轻轻敲在熙蒙的心上。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关于哥哥和弟弟的描述，第一次意识到，在傅隆生严酷掌控的阴影之下，他们几个没有血缘的兄弟之间，确实存在着一种拧巴却又坚实的纽带。这份纽带，或许是他灰色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亮色。

而裴书昀，这个拥有着他渴望却不可得的父爱的女孩，正在羡慕着他拥有的兄弟。

89757：你呢？一个人和父亲长大，不会觉得孤单吗？

书昀：小时候偶尔会吧，特别是看到别的小朋友有兄弟姐妹一起玩的时候。但我爸爸把他所有的爱和精力都给了我，他虽然现在逼我独立，但我知道，他的世界其实很小，小到几乎只装得下我。这么一想，又觉得我很富有。

她发来一个笑脸。

书昀：所以我们这算不算……互相羡慕？

熙蒙看着那句话，沉默了许久。

89757：也许吧。

他关掉了聊天窗口，房间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鸣。但这一次，寂静中似乎少了些往日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