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死亡

怀化疯狂地挣扎，仅存的右臂胡乱挥舞，双腿徒劳地蹬踹，但缠绕的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勒碎他的骨骼。他眼睁睁看着邓建军被率先掼在案板上，那柄巨大的剁骨刀带着令人绝望的风声落下……接着是李实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破裂的腥臊味疯狂涌入他的鼻腔。

轮到他自己时，极致的恐惧甚至压过了对疼痛的预感。他只看到头顶那柄沾满红白之物的刀锋骤然放大——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与虚无。

……

意识如同沉入冰海最底处的碎片，带着刺骨的寒冷和濒死的麻木，缓慢上浮。

怀化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喘息卡在喉咙里。预期的剧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时空错位的剧烈眩晕。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福尔马林混合腐烂血肉的气味包裹着他——他正站在那家鬼街店铺昏暗、污秽的门口内侧。

裂纹老板那布满肉疙瘩、中间裂开巨大缝隙的可怖身躯，正从阴影中缓缓“蠕动”而出，那句沉闷的开场白似乎即将再次响起：“我是这里的老板，要些什么。”

死亡轮回！又回来了！这一次，是在采购的起点！

上一次被活生生剁碎的恐惧与绝望还残留在每一个神经末梢，但求生的本能和数次死亡积累的、近乎麻木的韧性让他强行压下了尖叫和颤抖。血色酒店食堂墙壁上那张人皮订单的内容——眼睛12颗，心脏3颗，肋骨12条——如同烧红的铁印，清晰地烙在他的脑海。

就在裂纹老板的身体裂纹开始张合，发出第一个音节之前的刹那，怀化猛地踏前一步。他不再结巴，不再恐惧地询问“推荐”，而是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嘶哑的声音盖过对方，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地喊道：

“老板！我要眼睛12颗，心脏3颗，肋骨12条！按这个清单，来三份，现在就要！”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道裂缝，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知道这提前的、精准的“点单”，是否能打破那沦为“食材”的死亡循环，又会带来怎样新的未知。

邓建军看着怀化一反常态、近乎抢白的下单，愣住了，脸上满是困惑和疑虑：“什么情况哟？怀化，你怎么突然就要买这些东西？还说得这么具体？刚才在门口你不还说要谨慎点，找老板推荐看看吗？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怀化心脏一紧，知道自己行为突兀，必然引起怀疑。他大脑飞速运转，不能透露重生和预知未来的真相，那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他故作镇定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努力回忆，然后才带着一丝“恍然”和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我……我之前去过食堂附近，好像……好像瞥到过墙上贴着需要的东西，刚才被那些……那些‘东西’一吓，差点忘了，现在才猛地记起来。” 他指了指老板丢出来的人头方向，脸上适当地流露出后怕和厌恶。“我感觉……嗯……酒店自己列出来的单子，总比老板随便推荐的……要靠谱些吧？毕竟我们是给酒店干活。”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牵强，但也勉强能解释他为何突然“记起”并改变策略。

邓建军听罢，眉头并未舒展，显然对这个解释并未完全信服。他上下打量着怀化，尤其是怀化那空荡荡的左袖和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惊悸痕迹，最终没有再追问细节，而是抛出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行，就算按你说的买。那这个钱……怎么办？” 他摊了摊手，“刚才买那些‘东西’已经把我和小李子凑的冥币花得差不多了。”

怀化的面色明显一滞，泛起一丝尴尬的红晕。他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低声道：“呃……我，我没有钱了。” 断臂之后，刘封给的冥币交了房费，他此刻确实身无分文。

邓建军看着怀化窘迫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同样面带难色的李实，最终只是轻叹一声，那叹息里包含了无奈、对处境的了然以及对怀化这突兀行为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的不安。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李实，两人再次开始翻找自己身上可能残存的、皱巴巴的冥币，东拼西凑，勉强又凑出了三份购买“眼睛、心脏、肋骨”的钱。

裂纹老板似乎对顾客的内部纠葛毫无兴趣，它只是沉默地收下冥币，然后再次伸长那令人不适的手臂，从店铺深处取出几个不同的、同样散发着寒气和血腥味的包裹，丢给了他们。这次的包裹不再是塑料袋，而是用某种油浸的、粗糙的皮纸包裹着，形状各异，有的圆鼓鼓，有的长条形，渗出的暗色液体将皮纸浸出深色的痕迹。

三人提着这比之前更令人不安的“货物”，沉默而快速地再次离开了这家店铺，踏上返回血色酒店的归途。鬼街依旧诡谲，但怀化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这次，是按照“正确”清单购买的，应该能通过了吧？

然而，希望很快就在食堂那浓郁的血腥味中破碎了。

当他们再次踏入那如同屠宰场般的食堂，将那些皮纸包裹放在中央最大的案板上，怀化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弱的信心看向那恐怖的厨师鬼时——

“垃圾！又是错的！” 震耳欲聋的怒吼伴随着案板的剧烈震动同时传来。那满身眼睛的厨师鬼看都没仔细看那些包裹，只是用一只肥硕的、长满眼睛的手粗暴地拨弄了一下，所有转动的瞳孔里就瞬间燃起了和上一次毫无区别的、狂暴的怒火，“我要的不是这些破烂！你们这些蠢货，听不懂要求吗？！”

怀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茫然和难以置信。他猛地抬头，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尖利：“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错的？我明明看到……” 他的话戛然而止，他无法说出“我明明看到墙上订单写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