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砸在青石板上,噼里啪啦地溅起水花,沈砚的手指正稳稳地执刀,在最后一块砚台上篆刻纹路。松烟墨被刀刃带起,沿着砚台边缘缓缓渗入,那些缠枝莲花的纹样仿佛从石头里生长出来一般,与材质浑然天成。
门砰的一声撞开,风夹着雨水灌进来,血腥味混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沈砚没有抬头,手中的刀依然精准地游走在石料表面,只是耳尖微动,听出了那个熟悉的喘息声。
“沈砚,帮下我。”江驰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疲惫和隐忍。
他靠着门框站着,黑色风衣已经被雨水浸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左臂上的绷带染红了一大片,袖口卷起处露出半截纹身——那是一簇燃烧的火焰裹着荆棘,末端咬住了一枚破损的银章。这是江家暗卫的标志,是三年前沈砚亲手为他纹上的。
沈砚放下刻刀,站起身时带起一阵墨香。他几步走到江驰面前,二话不说将人按在藤椅上,然后撕开已经湿透的绷带。伤口很深,就在焰纹的正中央,似乎刻意要将那团火焰从中劈开。“又跟家里闹翻了?”他的声音平淡如水,手指却毫不手软地撒上止血粉,动作干净利落。
江驰侧过头,看到灯光映照下的沈砚,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细碎的墨尘落在睫毛上,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他们逼我娶林家小姐,”江驰的声音沉闷,像是压着什么东西,“可我不想被规矩绑住,只想做我自己。”
沈砚没接话,转身取来了纹针和一瓶特制墨汁。这种墨是他用松烟、朱砂还掺了一点自己的血调制而成,一旦纹上去,就永远不会褪色。“忍着点。”他低声提醒了一句,随后按住江驰的肩膀,纹针稳稳落下。
这次江驰没躲,只是死死盯着沈砚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却让人心安。三年前,少年江驰偷偷溜到这家不起眼的小铺,求了一枚象征自由的纹身。他当时说:“我要火焰,能烧掉一切束缚的火焰。”所以沈砚给他设计了焰缠荆棘,指尖偶尔碰到他发热的皮肤时,能感受到那层脆弱表皮下压抑着的躁动。
如今再次拿起纹针,修补的却是一道被现实割裂的印记。沈砚的动作很慢,墨汁顺着伤口渗入,随着血液一点点融入肌肤。新生的纹路从断裂处延展出去,化作更锐利的焰刃,将原来的荆棘缠得更紧。
“为什么帮我?”江驰突然开口,喉咙沙哑。
沈砚抬眼看他,灯光在他瞳孔里映出细小的光点:“我的纹,不能断。”
雨渐渐停了,云层散开,露出了月亮模糊的轮廓。江驰站在镜子前,指尖轻轻抚过重新完整的焰纹,那里还有沈砚指尖残留的温度。沈砚收拾完工具,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句低沉的话:“沈砚,跟我走。”
他转过身,对上江驰的目光,那里面的火焰炽烈而执着,与纹身上的焰纹重合在一起。“去哪?”
“去一个没有规矩的地方,”江驰向前迈了一步,额头几乎贴上他的,“只要你愿意,我的火,永远为你燃烧。”
沈砚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拿起了桌上的缠枝莲砚台,塞进江驰手中。“带着它,”他说,“墨不会干,焰不会灭。”
深夜的街道寂静无声,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江驰的焰纹散发出淡淡的红光,而沈砚的指尖沾着未干的墨迹,与他的手掌相握。墨色与焰色交织,仿佛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牵绊。前方虽荆棘密布,但只要他们同行,墨纹与焰章便会彼此辉映,共度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