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入一片黏稠的黑暗,苏栀柠挣扎了许久,才勉强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熟悉的老旧吊灯,昏黄的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罩洒下来,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这是她年少时的房间,墙角堆着没看完的童话书,书脊已经被摩挲得发白,书桌上还摆着哥哥送她的塑料蝴蝶,翅膀上的颜料褪了大半,却依旧是她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
“这是……我回来了?”她喃喃出声,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抚过冰凉的床沿,触感真实得可怕。不是幻觉,也不是回忆,她真的回到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家,回到了那些被无尽打骂和冷漠包裹的日子。
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母亲端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走进来,脸色阴沉得如同窗外的乌云。“死丫头,还躺在床上干什么?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不听我的话了?”母亲的声音尖利刺耳,像针一样扎进苏栀柠的心里,和记忆里的声音分毫不差。
苏栀柠下意识地往后缩,脊背紧紧贴住冰冷的墙壁,喉咙里溢出细碎的求饶:“妈,我没有……我不敢……”
“没有?”母亲猛地将搪瓷碗摔在地上,粥汁溅了一地,碎瓷片四散飞溅,“昨天让你给你哥洗衣服,你居然敢偷懒,还敢藏我的剪刀?我看你是皮痒了!”她说着,上前一把揪住苏栀柠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另一只手扬起,狠狠甩在苏栀柠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苏栀柠的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视线瞬间模糊。她想挣扎,想解释,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母亲的巴掌一下又一下落在自己的脸上、身上,每一下都带着刺骨的疼,疼得她浑身发抖,蜷缩在地上像一只无助的蝼蚁。
“妈,别打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她哽咽着,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灰尘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时,父亲也走了进来,看到地上狼狈的苏栀柠,没有丝毫怜悯,反而皱着眉呵斥:“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丧门星一个!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家能这么倒霉吗?”他说着,抬脚就往苏栀柠的身上踹去,一脚踩在她的腿上,力道之大,让苏栀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腿骨像是要断裂一般,剧痛顺着神经蔓延至全身。
“爸……求求你,放过我……”她绝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父亲的裤腿求饶,可父亲却嫌恶地一脚将她的手踹开,眼神里的冷漠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她最后的希望。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总说她是多余的,是累赘,因为她的出生,家里少了很多机会,所以只要他不顺心,就会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母亲则总觉得她不如哥哥听话,不如哥哥能干,无论她做什么,都得不到一句肯定,换来的永远是打骂和指责。
“哥……哥,救我……”苏栀柠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哥哥身上,她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哥哥,眼神里满是恳求。哥哥比她大三岁,小时候也曾偷偷给她塞过糖,也曾在她被母亲骂的时候,悄悄拉过她的手,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也变了,变得和父母一样,对她冷漠至极,甚至会主动讨好父母,一起排挤她。
哥哥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浓浓的厌恶和不耐烦。“你别叫我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他的声音冰冷,“整天惹爸妈生气,只会给我们家添麻烦,我真讨厌你,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讨厌你……”“丧门星……”“皮痒了……”父母的打骂声、哥哥的厌恶话语,像无数根藤蔓,紧紧缠绕住苏栀柠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和冰冷,没有人能拉她一把,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呼救。
“我不回去……我不要在这里……”她拼命地摇头,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指甲深深嵌入头皮,渗出血丝,“我已经逃出去了,我不要回来,我不回去……”
她想醒过来,想逃离这个可怕的梦境,可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努力,眼皮都重得像是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意识像是被牢牢困在这个梦境里,那些痛苦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她的神经,让她痛不欲生。
她想起自己长大后,拼尽全力逃离这个家,独自在外打拼,以为终于可以摆脱那些痛苦的过往,以为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她努力学着自愈,学着爱自己,学着忘记那些不堪的回忆,可没想到,在梦里,她还是会被打回原形,还是会回到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承受着那些她以为早已摆脱的痛苦。
母亲的打骂还在继续,父亲的呵斥依旧刺耳,哥哥的冷漠从未改变。苏栀柠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是伤,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绝望和痛苦。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疼痛,能清晰地听到每一句伤人的话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
“救我……谁来救我……”她在心里呐喊,声音嘶哑,却无人应答。她知道,没有人能救她,除非她自己醒过来,可她怎么也醒不过来,只能任由自己在这个可怕的梦境里沉沦,任由痛苦将自己一点点吞噬。
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母亲和父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哥哥的脸也渐渐变得扭曲,那些伤人的话语却越来越清晰,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荡。苏栀柠的意识开始变得恍惚,浑身的疼痛渐渐麻木,可心脏的疼痛却越来越剧烈,像是要被生生撕裂。
“我不回去……我好痛苦……”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弱,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只剩下微弱的气息,在冰冷的房间里缓缓消散。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梦境里挣扎多久,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醒过来,只知道此刻的痛苦,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强烈到让她几乎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只能在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任由自己一点点沉溺,再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