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幺圆以为他要夺走那朵花,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将玫瑰更紧地护在身后。
然而,马嘉祺的手并没有伸向玫瑰,而是越过她的肩膀,极其自然地,从她发梢上,拈下了一片极小极小的、不知何时沾上的……应该是咖啡馆外那棵梧桐树的、泛黄的落叶。
他的指尖冰凉,若有若无地擦过她温热的耳廓。
林幺圆浑身一僵,呼吸都停滞了。
马嘉祺垂眸,看着指尖那片枯叶,眼神深邃难辨。他能闻到她身上除了惯有的冷香外,还沾染了一丝陌生的、干净的像是雪松混合着阳光的味道……绝不是严浩翔常用的那款香水。
这陌生的气息,和她此刻护着玫瑰、眼神闪烁却带着生气的模样,像一幅突兀却鲜活的画,强行嵌入了了他冰冷沉寂的世界。
他忽然想起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得到了什么喜欢的小玩意,就会像只护食的小兽,小心翼翼地藏起来,眼神亮晶晶的。
只是后来,那双眼睛里的光,渐渐被车祸的阴霾和无声的绝望取代了。
而此刻,那微弱的光,似乎又回来了。却不是因为林家,不是因为马嘉祺,甚至……不是因为那个他亲自为她选定的未婚夫严浩翔。
是因为那个所谓的“朋友”,和那朵……廉价的白玫瑰。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有被冒犯的不悦,有事情脱离掌控的烦躁,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强烈的……动摇。
他看着她苍白纤细的脖颈,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想起她躲在器材室那个转学生怀里的样子,想起她昨夜在车里大胆挑衅严浩翔的样子,再看她现在这副因为一朵花、一个“朋友”而焕发出微弱生机的模样……
或许……将她交给严浩翔,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一直以为,用婚约将她束缚住,是对她、对林家最“好”的安排。可以阻断他自己的妄念,可以巩固利益联盟,可以给她一个看似安全的庇护所。
可现在,他忽然不确定了。
严浩翔真的能……护住她眼中这抹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光吗?还是只会更快地将其熄灭?
而他马嘉祺,就真的只能……亲手将她推出去吗?
他捏着那片枯叶的指尖,微微用力,叶片在他指尖碎裂。
马嘉祺“上去休息吧。”
他最终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收回手,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转身,重新走向落地窗,留给她一个冷硬孤寂的背影。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和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都只是林幺圆的错觉。
林幺圆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走向楼梯。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她才敢大口喘息。
她看着手中那朵依旧完好的白玫瑰,又想起马嘉祺刚才那深沉难辨的眼神和突如其来的靠近,心有余悸。
而楼下,马嘉祺依旧站在窗前,指间的烟已经燃尽。他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浓稠墨色。
他知道,现在还不行。
牵一发而动全身。严家,林家内部的暗流,还有……他自己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日益膨胀的情感,都需要更谨慎的权衡。
他只是清晰地意识到,那根名为“婚约”的锁链,在他心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不舍”的裂痕。
而这一切的起因,竟然只是因为一朵微不足道的白玫瑰,和一个让她眼里重新有了光的……
“朋友”。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