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小学生掐架的斗了一路嘴，最终杨戬没打电话给太上老君，孙悟空也没真把杨戬按地上打。夜晚总是带着寂寥的氛围，二人吵累了后看着对方那熟悉又陌生的样子，竟是生出了点时过境迁的物是人非之感。
“喂，你做了什么让太上老君那么整你？你偷吃他仙丹了？”少年红发翻飞，仰天问道。
“差不多吧，我开会的时候摸了老君的仙丹给哮天当狗粮，那小子现在都可以维持住人形了。”少女白发飘扬，望地回道。
“……那挺好，你真没勾搭什么女妖怪？那个印记我记得是很多水族下给对象子女的，如果对方没把你当追求对象或是追杀对象，那他就是想当你爹了。”
“死开点，这事我也不清楚，我和哮天目前借住在一户凡人家里，那家伙是那家人的……养子。我们顶多算个同居室友，三天前才达成了和平协议，他对我下这玩意估计也是不放心我吧。”杨戬两手托着脑袋答道，“毕竟出了这档子破事。”
孙悟空撇了他一眼，默了会后闭目道：“在此之前，你真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吗？”
杨戬脑袋耷拉到了膝盖上，萎靡道：“我也不知道，我想我当时确实是不知道的。”
二郎神的第三只眼能破妄显真，杨戬受这天赐的恩惠生来便位列仙班，然而他并非诞生于天宫，他是玉帝从人间捡回天宫的。
“即使你和我说了我也还是不敢相信是玉帝把你逼下修罗界的，怎么说呢……虽然他是个喜欢pua员工加班的黑心老板，但是我心里其实一直都很尊敬他，从没想过他会参与甚至操控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
杨戬脑袋磕膝盖上，一下又一下敲着道：“总有人说我是关系户，是玉帝的侄子，其实也不完全算空穴来风，我是他带上天的，最开始也是他亲自教导开悟的我。”
“他对我一向宽容，虽然时间不长，等到我能够熟练掌握天界常识后他就把我丢去当苦力了，但是我仍旧记得他教导过我的一句话——神明比人类强大，比妖魔理智，我们作为比他们掌握更多知识和能力的存在就应该肩负起守护三界教化世人的责任。”
“我跟着他干了几千年的活，知道他说的从来不是虚话，你说，这样的一个神怎么会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呢？”
杨戬像鸵鸟一样把脸埋在了膝盖里，他受孙悟空之托去过很多次花果山，甚至还帮助猴子们战斗出逃。当时他查出来的罪魁祸首只有一些本来就恶名在外的妖怪和孙悟空曾经的狐朋狗友，后来荒废的花果山被毁他也只是单纯认为是人类所为，根本没有往内深究过。
现在想来他到底是没想到呢，还是不敢去想呢？
“胆小鬼。”孙悟空冷哼道：“你莫非还要再做那恶首的走狗不成？”
杨戬抬头反驳道：“什么恶首！还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他就是那个背后的操盘手呢！你要这么说的话整个天庭不就都遭殃了？我之前在北海遇到了冥界生物，老君说转生驿站里多了个不存在的房间和被魔剑追杀的未知黑影，说不定是那玩意或者冥族干的也不一定呢……”
他越说越虚，冥界是片群龙无首的荒芜禁地，冥族向来都是野蛮生长混迹在妖魔之中。天庭本不该出现那种东西，到底是谁在做那背后的保护伞？
杨戬最后无力道：“……你等我想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孙悟空翻了个白眼，迫于对方现在挨不动揍按下了蠢蠢欲动的拳头。
二人一个看天一个望地，谁也没看谁。杨戬在消化孙悟空给出的炸裂信息，孙悟空则在思考峨眉山那边的情况。
六耳猕猴，石猴降世后的第一个朋友，除了老猴王外孙悟空在花果山羁绊最深的伙伴。六耳猕猴帮助他融入了猴群，又从他那里学会了七十二变的本领，是除孙悟空外最有威望担任猴王的猴子。
可孙悟空现在有点不敢见他。
他看了看自己猩红的指甲，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近乡情怯之感突然就涌了上来。
他不是个好大王，在大家伙最需要他的时候还傻傻的蹲在监狱里。
他没能出人头地，本为灵猴却被逼舍去仙身堕入魔道。
老猴王慈祥的面容浮现在孙悟空脑海里，他刚才挂电话挂那么快就是怕在视频里被老猴王看见现在这幅样子。
他已不配美猴王这一称呼。
“猴子，我们是不是到了？”少女指着手机里的定位点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筋斗云下方云黛碧瑶，凝翠狭长，峨眉四山里的大峨山和二峨山相对而立遥相呼应，犹如美人的两弯柳叶眉。其中四峨山因为山形棱瓣如花又称花山，花果山众猴目前就集中在花山脚下的镜界里。
杨戬把缩小的风雷摩托挂在了手机壳上，像个模型玩具。他的视力很好，可以看到花山上的古墓群和荒废的梯田，杨戬向后撩了下挡在眼前的头发道：“都已经快到了，你还带着我干嘛，想半路杀人越货啊？”
“……”
杨戬叹了口气：“猴子。”
他转头看向少年道：“该说的我们都在路上说完了，如今你我立场不同，你不该带我去的。”
红发少年转过头来问道：“你还要回天庭吗？”
少女抬头看着天空道：“那是我家啊，就像你一定要回花果山一样，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回去看看的。”
“你会与我为敌吗？”
“谁知道呢？人心易变，如今玉帝都要成恶首了，我又凭什么值得你信任呢？”杨戬站在筋斗云上张开双臂笑道：“猴子，把我从这里踹下去吧，从今往后不要再与天庭有任何瓜葛。”
你本该是自由放纵的飞鸟，却被我们关在樊笼里太久，我也曾是那铁笼的一部分，如今你砸坏了牢笼，就不该再留恋那曾陪伴过你的铁栅栏。
杨戬见孙悟空迟迟没有动手，笑出大白牙道：“胆小鬼。”
他双手合于胸前朝后坠去，红发少年骑在祥云上向着天边飞去。黎明前的黑暗已过，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曾经的好友在光亮中消融了身影，杨戬向着天空伸手挥道：“再见。”
红色的影子一跃而下，锋利狭长骨骼分明的手抓住了他的那只手，绯红的少年坠到了他的身边蛮不讲理道：“再个鬼的见，你可是人质，我准你走了吗？”
他被飞鸟搂进了怀里，对方炙热的体温像是要融化他这根铁栅栏，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说……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请你去我家过吃饭呢，今天不是刚刚好吗？做什么要跑那么快？”
杨戬瞪着天空不敢眨眼：“你不怕引狼入室？”
“你现在这样只配羊入虎口，怎么样？要不要来虎山做客？这次不会再被打出去了，我给你撑腰呢。”
杨戬垂眸道：“你要我做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蠢货？”
红发少年呵呵道：“你不是蠢货吗？”
杨戬闭了闭眼，哈哈道：“行，也就我这个蠢货才会和你这个傻逼做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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