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层化不开的墨,渐渐将天空染透,舞团排练室的灯光却依旧亮得刺眼,将落地镜里的身影拉得纤长。
周也最后一次甩动水袖,青蓝色的水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足尖稳稳落地时,《鹤唳》的终章旋律恰好消散在空气中。
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无意识地触到了口袋里的黑色笔记本,夹在里面的那张浅米色便签,仿佛带着某种细微的重量,让她心头莫名一沉。
孟子义中午发来的消息还躺在手机收件箱里
孟子义我今天又问了助理,丞磊上周确实去过舞团附近,你真的不多留意点?
周也当时只回了句“知道了”,可此刻,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同款便签纸、相似的字迹、停车场的偶遇、那句平淡的“开车注意安全”,竟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
她拿起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消息删了,收拾好练功服和水杯,转身走出了排练室。
走出舞团大楼,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在脸上,周也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楼下的停车场。
这一片停车场平时大多停着舞团成员的车,此刻显得有些空旷,只有零星几辆车散落其间。
可就在角落的阴影里,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身线条冷硬流畅,正是她上次在晚宴停车场偶遇时,丞磊和李昀锐倚着的那辆——她对那辆车的车牌号还有些模糊印象,此刻对照着看,竟完全吻合。
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脚步猛地顿住。难道是巧合?可这里离市区核心商圈有近半小时车程,周边既无写字楼也无住宅区,很少有外来车辆特意停在这里。
周也站在原地,指尖悄悄攥紧了笔记本的边缘,远远地望着那辆车,既没敢靠近,也没立刻走向自己的车。
周也站在原地,指尖悄悄攥紧了笔记本的边缘,远远地望着那辆车,既没敢靠近,也没立刻走向自己的车。过了约莫五分钟,黑色轿车的车门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下来——是丞磊
他依旧穿着深色西装,只是解开了领带,领口松垮地敞开两颗扣子,少了几分商务场合的凌厉,多了一丝难得的随意。
他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靠在车身上,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目光精准地投向舞团大楼三楼的方向——那里正是排练室的位置,灯光还亮着,却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镜面反射的冷光。
周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在路灯的阴影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砰砰直跳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真的是来等自己的?可他为什么不上去,只是在这里远远地看着?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与自己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
她想起孟子义说过,丞磊办公室里的便签纸和自己笔记本里的一模一样;想起他合同上的签名,笔锋转折处与便签上“补”字的写法如出一辙;想起那天早上,休息区里恰好符合她控糖需求的低糖青提汁——这些原本被她归为“巧合”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竟形成了一条清晰的线索,指向一个她从未敢相信的答案:丞磊,这个看似冷漠疏离的陌生人,似乎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自己。
丞磊靠在车旁站了很久,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排练室的窗户,仿佛在透过那扇窗,回忆着什么。
他没看手机,也没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像夜色里悄然绽放的昙花,只在无人察觉时流露。
周也躲在阴影里,屏住呼吸看着他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明白,自己和他素不相识,不过是在晚宴上有过几句平淡的对话,在停车场有过一次短暂的偶遇,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样隐秘的在意?是因为《鹤唳》这部舞剧?还是因为三年前那个她早已遗忘的、递发带的瞬间?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翻涌,却没有一个能找到答案。
又过了十几分钟,排练室的灯光终于被管理员熄灭,整栋大楼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丞磊似乎松了口气,缓缓直起身,抬手按了按眉心,像是在掩饰某种情绪。他没立刻上车,而是转头望了一眼舞团大楼的入口,目光在那里停留了几秒,才拉开了车门。
周也见状,赶紧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白色轿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她没敢发动车子,只是透过车窗的缝隙,看着丞磊的车缓缓驶出停车场,车灯划破夜色,很快便消失在远处的路口,只留下两道淡淡的光痕,转瞬便被黑暗吞噬。
直到那辆车彻底看不见了,周也才缓缓发动车子。
她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黑色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夹着便签的那一页,浅米色的纸片上,“练后适量补充,避免水肿”十个字工整清晰,带着沉稳的力道,和她想象中,丞磊在合同上签名时的模样,完美重合。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份沉默的、隐秘的在意,是真实存在的。
它不像偶像剧里的轰轰烈烈,没有鲜花和告白,只有一张匿名的便签、一瓶合口味的低糖饮品,和一个在夜色里默默守望的身影。
像晚风拂过湖面,只泛起极淡的涟漪,却在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底,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痕迹,让她再也无法将这个叫丞磊的男人,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