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监护室的灯光惨白，张云雷躺在床上，麻药过后的疼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姜云梦推门进来时，手里托着个托盘，四十枚生锈的钢钉在盘里反光，整整齐齐码成四排，每一枚都带着暗红的血渍。

“从你腰椎里取出来的。”姜云梦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当年车祸后，他们用这些钉子给你固定骨骼，现在愈合了，留着只会碍事。”

张云雷看着那些钉子，忽然笑了——笑得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冷气。“怪不得我总觉得后背沉，原来是驮着四十枚钉子。”他伸手想去碰，被姜云梦按住：“刚拆线，别乱动。”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给你，留个纪念。”

盒子里是枚打磨光滑的银质钉子模型，刻着“重生”两个字。“患者都喜欢留个念想。”姜云梦的指尖在模型上轻轻划过，“你这情况特殊，四十枚钉子，像勋章。”

张云雷捏着银钉子，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被推进手术室时，妈妈在外面哭，爸爸红着眼说“拆了钉子就好了”。可后来，钉子没拆，家却散了——妈妈受不了他“站不直”的样子，跟着别人走了。

“姜医生，”他忽然开口，“你说，人为什么要留着没用的东西？”

姜云梦收拾着托盘里的钢钉，每一枚都用酒精棉仔细擦过，放进标本瓶：“有用没用，得看你怎么看。这些钉子曾经帮你撑起了脊梁，现在没用了，就该离开。”她把标本瓶递给张云雷，“留着吧，看看它们，就知道自己有多能扛。”

病房门被推开，杨九郎探进头：“辫儿哥，我给你带了豌豆黄！”他看到标本瓶里的钉子，吓了一跳，“我的天，这是从你身上取出来的？”

张云雷晃了晃瓶子，钉子碰撞的声音清脆：“厉害吧？四十枚，够打一副麻将了。”

杨九郎凑过来，忽然压低声音：“刚听护士说，那四十枚钉子被姜医生拿去做‘医学标本’了，说要给医学生当教材。”

张云雷愣住，随即大笑——笑得伤口又疼了，眼泪都出来了。原来，连他身上的钉子，都能变成“有用的东西”。

窗外的阳光照进病房，落在标本瓶上，四十枚钉子在光线下闪烁，像四十个倔强的句号，圈住了过去的疼，也圈出了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