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来了就好

王橹杰瘫在沙发上昏沉欲睡，浑身酒气混着深夜的寒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张函瑞冲穆祉丞递了个眼神。

张函瑞来搭把手，先把他扶回卧室。

穆祉丞立刻上前，学着张函瑞的样子架住王橹杰的胳膊。两人一左一右，费力地将瘫软的王橹杰扶起来，穆祉丞咬牙撑着，额角渗出薄汗，却没吭一声。好不容易把人安置到卧室床上，张函瑞帮王橹杰脱了鞋盖好被子，转头对穆祉丞轻声说。

张函瑞你快去睡吧，这里有我就行。

穆祉丞望着床上眉头紧锁的王橹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临走前又悄悄看了一眼，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卧室。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张函瑞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看着王橹杰醉酒后的睡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认识王橹杰这么多年，对方从来都是一副天塌下来都能扛住的样子，能喝到这种程度，心里定是压了翻江倒海的事。

夜里，王橹杰时不时翻身，嘴里含糊地嘟囔着模糊的名字，眉头拧成一团。张函瑞就起身给他掖掖被角，倒好温水放在床头，守着他一夜没合眼。

天刚亮，王橹杰终于睁开了眼睛。宿醉的头痛让他眯了眯眼，迷茫地缓了好一会儿，转头就撞见了床边的张函瑞——眼底满是血丝，显然守了他一夜。

看到张函瑞的那一刻，王橹杰紧绷的情绪瞬间崩了。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他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平日里沉稳的眼神此刻盛满了脆弱。

张函瑞浑身一僵。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三年前的场景。医院走廊里，王橹杰得知那个男生出事的消息，也是这样，当着他的面卸下了所有伪装，哭得像个无助的傻子，撕心裂肺，连站都站不稳。

而现在，王橹杰又哭了。

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只有无声的流泪，可那眼底翻涌的痛苦和茫然，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张函瑞瞬间就懂了。

王橹杰不是因为工作烦，不是因为醉酒难受，他是又想起那个人了。是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喊“杰哥”，是那个让他卸下所有锋芒，是那个永远留在三年前那场车祸里的少年。

张函瑞没说话，默默递过一张纸巾，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稳又带着安抚。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多余，王橹杰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让他放心释放情绪的角落。

王橹杰攥着那张纸巾，眼泪却没停，直到眼眶泛红发肿，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他偏过头，望着窗外透进来的细碎晨光，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王橹杰函瑞，系统告诉我……小穆是他的转世。

张函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顿，瞳孔猛地收缩，愣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张函瑞你说什么？

王橹杰是真的。

王橹杰吸了吸鼻子，语气里满是茫然。

王橹杰灵魂能量完全匹配，只是他没了前世的记忆。我看到他笑，看到他跟在我身后，看到他连喜欢记笔记的习惯都和从前一样……我总觉得恍惚，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又好像，我只是对着一个熟悉的影子。

三年前那个男生的模样，和如今穆祉丞的笑脸在他脑海里反复重叠，让他分不清是欣喜，还是沉重。失而复得的庆幸有，可看着穆祉丞懵懂的样子，他又怕这份执念会变成束缚，更怕哪天这一切又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张函瑞沉默了很久，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他看着王橹杰眼底未散的红血丝，看着这个一向要强的人此刻脆弱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三年前王橹杰的崩溃，想起这三年来对方看似正常、实则处处透着疏离的生活，又想起这些天穆祉丞的出现，给这个家、给王橹杰带来的那些鲜活的变化。

过了很久，张函瑞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温和。

张函瑞不管他有没有从前的记忆，不管他是不是那个影子，王橹杰，人回来了，这就够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

张函瑞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揪着不放。小穆就是小穆，是那个刚来到这个世界，对你满心依赖，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心半天的穆祉丞。你该做的，是好好护着现在的他，而不是让他活在前人的影子里。

王橹杰怔怔地看着张函瑞，这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他心里那个紧锁的结。

是啊，人回来了，就够了。

不管带着怎样的身份，不管有没有从前的记忆，穆祉丞就站在他面前，鲜活又真切。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迷茫褪去了大半，只剩下释然和一丝坚定。

张函瑞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想通了，站起身拍了拍他的后背。

张函瑞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小穆估计也快醒了，别让他看到你这副样子。

王橹杰点了点头，蜷缩在被子里，紧绷了一夜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久违地感觉到了踏实。

张函瑞刚走进厨房准备煮醒酒汤，门铃就响了。穆祉丞正好睡醒走出房间，听见声音便主动跑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拎着好几袋早餐的张桂源。

张桂源早啊小穆！

张桂源晃了晃手里的早餐袋，笑得一脸灿烂。

张桂源我给你们带了豆浆、油条还有肉包，都是热乎的！

他说着就大步走进来，一眼就瞥见从卧室走出来的王橹杰，眼底还带着宿醉的红，顿时来了兴致，挑眉调侃。

张桂源哟，橹橹醒了？昨晚喝得不省人事，还是我家函瑞连夜赶过来照顾你的，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好受伤

张函瑞端着刚接的水从厨房出来，听见这话，悄悄走到张桂源身后，对着他腰眼就轻轻捶了一拳。张桂源疼得“嘶”了一声，转头委屈地看着张函瑞。

张桂源你打我干嘛？

张函瑞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张函瑞白了他一眼，接过早餐袋往餐桌上放。

张函瑞快摆好，一起吃饭。

穆祉丞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样子，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浅笑。

四人围坐在餐桌旁，早餐的热气氤氲开来，驱散了昨夜的沉闷。张桂源一边啃着肉包，一边还不忘打趣王橹杰。

张桂源橹橹，你这酒量不行啊，下次再喝，我陪你，保证让你喝个够。

王橹杰滚蛋。

王橹杰夹了个油条递给穆祉丞，语气带着点嫌弃，却没真的动气。

张函瑞在一旁帮着附和。

张函瑞就是，别教坏橹橹，也别带坏小穆。

他说着，给张桂源碗里塞了个茶叶蛋，堵住了他的嘴。

穆祉丞小口咬着油条，喝着温热的豆浆，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里暖暖的。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张桂源话多，从打球说到游戏，又从游戏说到最近的趣事，逗得穆祉丞时不时笑出声。王橹杰没怎么说话，却一直默默留意着穆祉丞的碗，见他豆浆喝完了，便顺手给他又倒了一碗。

吃完饭后，张函瑞收拾好餐桌，看了眼时间，对王橹杰说。

张函瑞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小穆就交给你了，别再让他担心了。

王橹杰嗯，路上小心。

穆祉丞看着王橹杰，犹豫了一下。

穆祉丞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王橹杰看着少年眼里真切的担忧，心里一暖，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王橹杰没事了，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