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只有月光在缓缓移动。
风轻轻吹过,把牙仙子进来的窗户小缝轻轻合上。
现在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人一妖精都不出声。
时间缓缓流动,好像过了很久,也好像只是短短的几秒。
乌索普深吸了一口气,深受惊讶而瞪大的眼睛,因为想到了妈妈而充满勇气。
像是在思考中鼓起了巨大的勇气。
他不再拦在窗前,而是慢慢坐回床边,手指紧紧攥着那枚刚刚得到的“魔法金币”。
“我妈妈……”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带着一种努力压抑的颤抖,比起痛苦,更像是迷茫:“她病了。病了很久……每天都很疼,吃不下东西,咳嗽的时候……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乌索普喜欢用过于夸张的形容来获取别人的震撼和关注,但这次,他只是心疼妈妈,恐惧妈妈的病症会让她一直虚弱、更加虚弱,然后、然后去到童话书上说的天堂。
他乌索普不要妈妈去到那里!
在男孩难过的诉说中,牙仙子静静地飞低一些,落在他摊开的膝盖上,微光柔和地笼罩着她小小的身影。童话故事里的小精灵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膝盖上牙仙子散发的微光似乎给了乌索普一点信心和希望,他说话时负面情绪减少了些。
“镇上的医生也来看过。”乌索普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金币,“他们都说……都说要好好休息,慢慢养。” 但他知道,那些医生离开时摇头的样子,和妈妈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意味着什么。
“我试过很多办法!”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点,带着孩子气的倔强,“我去林子里找过最甜的野莓,我听说那个能让人开心!我每天给她讲我编的最精彩的故事,海盗、巨人、幽灵船!我想让她笑,笑了也许就不疼了……” 乌索普的声音又低下去,肩膀微微垮下来,眼神迷茫又可怜,他喃喃道:“可是……好像没什么用。”
过了一会儿,乌索普又说:
“我还想着喊海贼来了!我的爸爸出海当海贼去了,要是我这么干,妈妈说不定会以为爸爸回来了而高兴,身体也会好些。但没有用,我每天都这样做了,妈妈的病一点也没好转……”
他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但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直直地看着膝盖上散发着微光的牙仙子。
“我……我不想要金币。”他把那枚魔法金币往前递了递,小手有些发抖,不是因为贪婪不舍得这枚金币,而是太想要得到牙仙子的保证而紧张得发抖:“这个给你。我、我可以把以后掉的牙都给你!我保证!我说话算话!乌索普船长从不食言!”
男孩的声音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恳求:“我只想……只想让妈妈不那么疼。一天,哪怕一个晚上也好……能让她好好睡一觉……牙仙子,求求你了……这真的……真的不能实现吗?”
月光落在他仰起的小脸上,照亮了那双盛满恐惧、希冀和最深切爱意的眼睛。这一刻,他不是以后那个吹嘘着“八千部下”的厉害狙击手,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母亲的、无助的孩子。
洛米娅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柔软的手攥紧了。通过【牙仙子】马甲带来的、某种对“孩童纯粹愿望”的特殊感知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乌索普话语中毫无杂质的真诚与重量。
一个孩子最真切的愿望,和自己无关,他唯一希望的是自己的妈妈能够在病痛中没那么难受。
这份孩子对母亲的爱深深感动了洛米娅。
当然,也感动了牙仙子。
她沉默了片刻,小小的身体在微光中仿佛思索着。然后,她轻轻飞起来,从原本在的男孩的膝盖上往高处飞。
牙仙子伸出小手,不是去拿乌索普举起手掌上的那枚魔法金币,而是继续往上飞,直到与乌索普的眼睛平齐。
接着,从故事书里出现的神奇小精灵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乌索普的鼻尖——那里已经挂上了一颗摇摇欲坠的泪珠。
“乌索普,”牙仙子的声音空灵,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很爱你的妈妈。这份心意,本身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魔法’。看在这份心意上,我愿意帮助你。”
乌索普屏住呼吸。
“但是,”牙仙子话锋一转,翅膀的光晕微微波动,显得严肃起来,“牙仙子的规则非常严格。我们通常只和‘掉牙的孩子’做‘牙齿换金币’的交易。而你许下的愿望……对象不是你自己,也不是关于牙齿的。”
乌索普的眼神立刻黯淡下去,攥着金币的手也垂了下来。
“而且,”牙仙子继续说着,语气加重,“帮助一个孩子完成这样的愿望……这是严重违反规则的。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非常大。不仅仅是我不再能来见你那么简单,可能……会对我自己造成伤害。” 她必须让乌索普明白这其中的风险,这不是童话书里轻描淡写就能实现的美梦。
“那不仅仅是你以后掉落的牙齿那么简单的代价。所以,你想好了吗?乌索普。”
乌索普愣住了。他看看飞起来的,与自己用严肃而平等语气交流着的,小小的、发光的牙仙子,又扭头看看隔壁房间的方向——现在是沈夜,可妈妈依旧被病痛折磨着——那里传来母亲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他的脸上出现了剧烈的挣扎。一边是最爱的母亲,一边是刚刚认识、似乎会因为帮助自己而受到伤害的“牙仙子”。
乌索普在牙仙子愿意帮助自己的时候就把她看做朋友了,可是朋友会受到伤害是他不愿看见的。
他不想在妈妈和朋友之间做选择。
几秒钟后,他狠狠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代价……有多大?会……会消失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
“可能会暂时离开很久,或者失去一些力量。”牙仙子说。
乌索普咬住了下嘴唇,又松开。“那……那如果只是让妈妈今晚睡得安稳一点呢?不那么疼,能好好呼吸……就一个晚上!这样代价会不会小一点?” 他急切地讨价还价,试图找到一个平衡点,“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我去帮你收集其他孩子的牙齿!或者……或者你拿走我别的什么?我的弹弓?我的宝贝玻璃珠?”
牙仙子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
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洛米娅仿佛也被那份满溢的爱软化。她甚至觉得自己'这次语气太严厉了,或许对年幼的乌索普来说,与牙仙子做交易会是一场充满危机与勇气的冒险。
怎么治愈班奇娜?
洛米娅不期然想起了自己意识深处那张湛蓝色的、充满矛盾的SSR卡牌——【潮汐歌者·塞壬形态】。那张卡拥有通过吟唱治愈的能力,但直接使用那个形态来治愈一个人类,动静太大,至少今晚不合适。
洛米娅思考过用风精灵那张牌,她虽然开发了风精灵治愈的力量,但终归不是风精灵这张牌的本来用处。
风精灵的力量本源在于风和时间,治愈只占据这张卡牌的最边缘部分。
要是治疗皮外伤还行,班奇娜的疾病主要在内,风精灵的风也束手无策。
洛米娅眨眨眼,要是只是让班奇娜今晚好好睡一觉倒是足够了。
停在空中的牙仙子回神。
“我不能保证治好她,”牙仙子最终轻声说道,翅膀的光芒稳定下来,似乎在做出某个决定,“但我或许可以……试着用一点点‘安抚的魔法’,让她今晚能休息得好一些。这依然违反规则,所以代价依然存在,你明白吗?”
乌索普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他用力点头,小脑袋像啄木鸟一样:“明白!我明白!谢谢你!牙仙子!真的……谢谢你!” 眼泪终于还是滚落下来,但这次是混合着希望的泪水。
在咳嗽声停下,确认班奇娜睡了。
在乌索普的带领下,洛米娅(牙仙子形态)悄无声息地飞进了隔壁的房间。
门被轻轻打开,在小孩子和小精灵进去后又悄悄合上。
一切都在安静中发生。
乌索普不希望吵醒好不容易睡下的母亲。
房间里有淡淡的药味和病气。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洛米娅看到床上的女人——班奇娜。她比洛米娅记忆中动漫里的形象更加憔悴消瘦,脸色在月光下近乎透明,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锁着,偶尔发出一两声闷咳,呼吸浅促而不稳。
乌索普踮着脚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手里一直捧着的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假如母亲突然惊醒,那她至少还有热水可以喝。然后紧张又期待地看向飘在空中的牙仙子。
牙仙子只是静静地悬浮在班奇娜额头的上方,闭上了眼睛。
洛米娅回忆着作为弗薇蒂时的感觉,好吧,她现在没有穿着那张马甲,做不到使用风的力量。
小咪:【娅娅,现在怎么办啊?乌索普还在旁边看着呢,我们掉链子就完蛋了……】
洛米娅在脑海中无奈回复小咪:【没事的,我虽然现在是牙仙子的马甲,但没说不能使用风精灵这张卡牌。】
洛米娅此时正闭着眼,一边安抚慌慌张张的小咪,一边找寻脑海中的卡牌。
一片漆黑中,四张卡牌静静浮于空中。
相比起光芒旺盛的【风精灵】和【潮汐歌者·塞壬】,【牙仙子】这张卡牌的光芒略微暗淡。
如果说SSR就像一颗太阳,散发炽热的光,SR就像柔白的月亮,不起眼。
好在还有更惨的R卡【游商】,它的光像是早晨的星星,不仔细看还找不见。
洛米娅的意识碰向【风精灵】,卡面上的风精灵眼睛睁开,一股无形的力量传递给她。
外界,房间,在乌索普亮闪闪的期待目光中,牙仙子凭空一挥把小魔杖变了回来,接着晃晃小魔杖,一股青色流风开始像水流一般出现,又如月光般倾泻而下,涌进班奇娜身体里。
床上女人的脸色在青色流风涌进身体里后,好了不少,紧蹙的眉头也放松下来,睡相柔和。
“祝你睡个好觉,班奇娜。”
也许小时候的班奇娜也做过把掉落的乳牙用手帕包好,放在枕头下,期待牙仙子用金币换走它事情。
现在,牙仙子从故事书里出现了。
牙仙子笑眯眯回头,对着兴奋不已恨不得原地跳起来叉腰大喊的乌索普说:
“也祝你有个好梦,乌索普。明天去后山的小溪等我,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礼物。嗯,毕竟,我帮了你,就会帮到底,而且,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不是吗?”
说完,牙仙子就像她突然出现那样,轻轻挥了挥她的小魔杖,消失不见。
徒留下瞪大了双眼的乌索普有一箩筐的话想说,可惜神奇的牙仙子已经不见了。
最后,乌索普悄悄来到床边亲了妈妈一下。
“爱你妈妈,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