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坐在慕明策的另一侧,姿态漫不经心,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座椅扶手,仿佛眼前这场关乎无数人生死的博弈,还不如窗外一只飞过的鸟雀有趣。
只是在晏清步入议事厅时,他敲击扶手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目光在他身上掠过,带着一种审视,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本能的关注。
争论的焦点很快集中在与江南霹雳堂下一批火器交易的主导权上。霹雳堂的火器威力巨大,是各方势力都欲争夺的利器。
苏磬一系主张以强硬手段压价,甚至不惜动用些非常规的手段,以彰显暗河的威严,获取最大利益。
“霹雳堂近年来倚仗火器,胃口越来越大!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只怕他们忘了,这江湖上,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阎王!”一名苏磬麾下的舵主声音洪亮,带着煞气。
附和者甚众。厅内弥漫起一股躁动的、渴望杀戮与掠夺的气息。
慕明策眉头微蹙,他倾向于更为稳妥的交易方式,不愿轻易开启战端,但一时似乎难以压下这股主战的声浪。
就在争论渐趋白热化,主战派几乎要占据上风时,一个平和清越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在议事厅内响起: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方式。”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声音的源头——那个一直沉默静坐的白衣青年身上。
晏清迎着各色各样的目光,缓缓站起身,走到厅堂中央那张巨大的、标示着各方势力范围的沙盘前,目光扫过代表江南区域的那一片。
苏磬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晏先生有何高见?莫非是教我们如何与那霹雳堂‘以德服人’?”话语中的讥讽毫不掩饰。
几名主战派发出低低的嗤笑。
晏清并未理会这嘲讽。他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向沙盘上代表霹雳堂势力范围的一个点,声音平稳无波:
“霹雳堂倚仗的,无非是火器之利。然而,制造火器所需的上等硝石、硫磺,有七成需经西南‘五毒教’的地盘转运。而五毒教教主年迈,其座下圣女与霹雳堂少主素有私怨,人尽皆知。”
这些情报自然是系统给他的。
他的手指轻轻移动,在代表五毒教的区域划过。
“此外,江北‘漕帮’控制着通往江南七成的水路。霹雳堂大批火器外运,离不开漕帮的船。而漕帮帮主,上月刚纳的第七房小妾,其兄长,正因与霹雳堂的一笔旧账,被打断双腿,至今卧床不起。”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然而每一个字落下,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在场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波澜。
原本嘈杂的议事厅,变得鸦雀无声。那些原本带着讥讽和轻视的目光,渐渐被惊疑、审视所取代。
原本闭目养神的苏昌河,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带着邪戾与慵懒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鹰隼,紧紧盯住了沙盘前那个单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