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阶段任务的发布，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激起的涟漪迅速演变为惊涛骇浪。
江梓墨站在原地，瞳孔中倒映着树冠缝隙里破碎的天光。她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只有握着匕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可以回去。
还能指定一人回去。
这是蜜糖，也是砒霜。它给了所有陷入绝望的选手一个看得见的希望，也彻底撕碎了原本可能存在的、脆弱的合作基础。
苏丹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脸上初时的兴奋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不安。她凑到江梓墨身边，压低声音，话痨属性在紧张中反而被抑制，只剩下急促的低语：
“这任务……是要逼所有人互相残杀啊。‘遗迹之星’只有一个，就算找到了，谁拿？拿了之后，是选择自己走，还是指定别人走？指定谁？这、这简直是……”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
这是人性最残酷的试炼场。
江梓墨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事实：“游戏规则而已。”
她转身，继续沿着河岸向上游方向走去，脚步沉稳，仿佛刚才那则足以让所有人疯狂的公告，不过是风吹过树叶的细响。
苏丹青愣了一下，连忙小跑着跟上，心里的慌乱却奇异地被江梓墨这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安抚了几分。她看着江梓墨的背影，忍不住又开始嘀咕：
“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可以回去啊！离开这个鬼地方！虽然我觉得跟着你混也挺有安全感的……但那可是回家啊！”
江梓墨没有回答。回家？回哪个家？沈家那个龙潭虎穴？还是早已化为墓碑的江家小院？亦或是……那个她已经离开太久、连面目都模糊的原生世界？
对她而言，“回去”从来不是最具诱惑力的选项。在无数任务世界里穿梭，“所在之处即是当下”才是生存的铁律。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公告里的另一些信息。
“源自上古文明”、“古文明传承碎片”。
这个看似原始蛮荒的丛林世界，或许并非表面那么简单。铁甲鳄那种明显超出普通生物范畴的防御力，是否就与所谓的“上古文明”有关？“遗迹之星”又会是什么形态？它散发能量吗？有守护者吗？还是有其他更诡异的机制？
苏丹青发出了最经典的话：“你几岁了？”
江梓墨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侧过头，看向身边这个头发凌乱、脸上沾着泥灰，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孩。苏丹青正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什么，见江梓墨看过来，立刻露出一个带着点好奇的笑容，又问了一遍：“你几岁了啊？我总觉得你做事特别……呃，特别有范儿，但又长得特别显小。”
江梓墨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目光扫视着河岸两侧的地形。河面在此处收窄，水流变得湍急，撞击岩石发出哗哗声响。她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只有脚步声和流水声作伴。
就在苏丹青以为江梓墨又不会搭理她这种“无聊问题”，讪讪地准备转移话题时，江梓墨平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十八。”
“诶？！”苏丹青眼睛瞪得更圆了，几乎要蹦起来，“十八？比我还小三岁？我的天！你才十八岁！那、那你刚才杀……呃，我是说，你身手怎么练的？十八岁！我在十八岁的时候还在为高数发愁呢！”
江梓墨没有解释。原主的年龄确实是十八岁，刚成年，却已经历了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经历的失去与背叛。而她自己……穿梭过的时间早已无法用单一世界的年岁衡量。
苏丹青显然不指望能得到详细的答案，她已经沉浸在自己的震惊和话痨模式里：“十八岁，徒手杀豹，反杀狙击手，还干掉了一条铁甲鳄……这科学吗？这不科学！除非……除非你真的是那种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或者……”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大佬，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穿越的？或者重生者？再不然就是隐世古武世家秘密培养的继承人？”
江梓墨：“……”
这姑娘脑洞倒是挺大，虽然没全对，但也沾了点边。
【宿主，以你的年龄都可以当她好几轮祖宗。】系统一本正经地回答，用数据化的手戳戳苏丹青。
“当她老祖宗，想什么呢？都可以从原始社会走到未来社会的时间，至于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算几岁了？”江梓墨略微思索了一下。
【确实有够牛叉的，要来点蛋挞吗？】系统一脸贱嗖嗖的，掏出电子蛋挞形状。
“我能吃吗？你就掏出来，别人看不见，我又摸不着。”
江梓墨在脑内淡淡回应：“电子数据就别模拟食物形态了，尤其是这种虚拟世界的非实体投影。看着碍眼。”
【啧，宿主你真没情趣。】系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电子蛋挞在虚拟界面里转了个圈。
苏丹青拉住走神的江梓墨，碰到手腕的时候，立刻拉开袖口。
手腕上的伤痕狰狞而密集，新旧交错，在白皙的皮肤上如同某种无声的控诉。苏丹青的手指僵在半空，像是被那冰冷的触感和视觉冲击烫到了一样。
空气瞬间凝滞。
江梓墨几乎是触电般抽回手，迅速将运动服的袖口拉下，严严实实地遮住那些痕迹。她脸上的冷漠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缝，露出了先前从未有过的阴沉，甚至夹杂着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她很快重新绷紧了脸，下颌线条锋利，眼神比之前更加幽深，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错觉。
“别碰。”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还有一丝几乎听不出来的颤抖。
苏丹青怔住了，手指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她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刚才的画面与江梓墨此刻的反应在她脑海里反复碰撞。
那不是普通的伤痕……那种排列，那种深浅不一的痕迹……她因为专业需要，曾经涉猎过不少杂书，包括心理学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相关资料。那些伤口的样子，像极了……
抑郁症？自残行为？而且是长期、反复的。
这个认知让苏丹青的心猛地一沉。联想到江梓墨回到沈家三年里的传闻，联想到她那近乎非人的冷静、狠辣身手与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漠然……一个更加大胆，甚至有些惊悚的猜测，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是不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这些伤，是不是沈家带给她的？
直播间里，敏锐的观众同样捕捉到了这个短暂的插曲。虽然镜头角度和苏丹青身体的遮挡让大部分人没看清具体细节，但江梓墨剧烈抽手的动作、瞬间变化的脸色，以及苏丹青那难以置信的表情，都透露出不寻常。
“怎么了怎么了？”
“大佬好像很反感被碰到手腕？”
“是不是受伤了？之前战斗留下的？”
“不像……苏丹青的表情不是看到伤口那么简单，像是……震惊？或者发现了什么秘密？”
“卧槽，我突然想起之前有人扒过，说江梓墨回沈家后好像有过就医记录，但沈家捂得很严……”
“细思极恐……结合沈家那三个极品对她的态度……”
“你们有没有觉得，江梓墨这个人……有点割裂？杀伐果断的时候像个战神，但有时候又特别沉默，眼神空空的，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
“我早就想说了！她看人的眼神，有时候冷得吓人，不像十八岁该有的。而且她对自己的身手来历解释得太模糊了！”
“会不会……是双重人格？一个是被沈家逼到绝境、抑郁自残的‘江梓墨’，另一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分裂出来的、强大冷酷的‘生存者’？”
“楼上小说看多了吧？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极端环境下，人格分裂作为一种保护机制……”
龙国观察中心，几位行为分析专家和心理学顾问已经将刚才的片段反复回放、放大。尽管细节模糊，但江梓墨的肢体语言和瞬间的情绪波动被专业仪器捕捉并分析。
“她在掩饰，而且是非常迅速、条件反射般的掩饰。”一位心理学老教授推了推眼镜，面色凝重，“抽手动作带有明显的防御和抗拒，随即用冷漠覆盖慌乱……这符合长期处于高压、缺乏安全感环境下的行为模式。”
另一位专家补充：“结合沈家背景调查反馈，恐怕远比我们看到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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