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菲对着化妆镜叹气时，窗外的晚霞正把客厅染成暖橙色。她手里的眼线笔在眼尾第三次画出歪歪扭扭的弧线，像条没睡醒的小蛇，刚用棉签擦掉，粉底又顺着鼻翼的汗渍晕开一小片，活脱脱成了“斑驳地图”。化妆台上摊着七八样平价化妆品，眼影盘里的大地色被蹭得乱七八糟，唇釉的管口沾着干涸的膏体，手机屏幕亮着刚发布的视频——《新手第一次尝试截断式眼影，翻车现场》，播放量停在两百三十，评论区里“手残党实锤”“建议放弃”的留言像小石子，一次次砸在她心上。
“咔嗒”，门锁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沮丧。林秀兰提着菜篮子进门，刚换好鞋就闻到一股卸妆水的味道。她走到卧室门口，看见女儿正对着镜子反复擦拭眼皮，眼眶红红的，桌上的纸巾团堆成了小山。“又在捣鼓这些？”林秀兰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放下菜篮子走过去，拿起那盘被造得不成样子的眼影盘，“这东西挺贵吧？你这擦来擦去的，多浪费。”
张雪菲没回头，声音闷闷的：“妈，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这个？”她从三个月前辞职，放弃了做了三年的行政工作，一门心思扎进美妆领域，想做“真实不造作”的新手博主。可现实远比想象残酷，账号“小菲的化妆手札”粉丝数始终在三百徘徊，每条视频的播放量不过几百，负面评论却占了一半。之前攒的积蓄快花光了，朋友劝她“找份正经工作”，连爸爸都在饭桌上旁敲侧击：“女孩子家，稳定点不好吗？天天对着镜子涂涂抹抹，能有什么出息？”
林秀兰没接话，只是拿起她的手机，戴上老花镜一条条翻看评论。除了那些负面评价，也有几条温和的留言：“博主很真实，不像其他博主那样完美”“我也是手残党，跟着你一起学”“加油呀，多练练就好了”。她把这些评论指给张雪菲看：“你看，还是有人支持你的。做什么事不得慢慢来？我年轻时候学做裁缝，第一件衣服缝得歪歪扭扭，领口都不对称，被你外婆笑了半个月，后来不也成了镇上有名的巧手？”
张雪菲揉了揉眼睛，转身看着妈妈：“可我都试了三个月了，一点起色都没有。我怕……我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当初辞职时，顶着全家人的压力，现在连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太任性了。
林秀兰放下手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掌心的温度带着岁月的粗糙，却格外安心：“傻孩子，哪有一蹴而就的事？你小时候学骑自行车，摔了多少次才学会？现在这点挫折，比起那时候的磕磕碰碰，算得了什么？”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认真，“你要是真喜欢这个，妈就支持你。钱的事不用愁，妈每个月的退休金省着点花，够给你买化妆品的。”
张雪菲愣住了，眼眶瞬间就湿了。之前妈妈虽然没明确反对，但也从没这样直白地支持过她，甚至偶尔还会抱怨她“不务正业”。“妈，你……”
“我知道你心里有数。”林秀兰打断她，转身往厨房走，“你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底。妈以前是怕你吃亏，现在看你这么努力，天天熬到半夜学教程、练手法，妈心疼，也为你骄傲。”她走到厨房门口，又回头补充了一句，“晚上想吃什么？妈给你做糖醋排骨，补补脑子。”
那天晚上，张雪菲吃得格外香。林秀兰坐在对面，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嘴里絮絮叨叨地说：“多吃点，明天妈陪你去逛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化妆品。你那些便宜货，是不是也该换一换了？”
第二天一早，林秀兰就拉着张雪菲去了市中心的美妆专柜。看着那些动辄几百块的粉底、眼影，张雪菲下意识地往后退：“妈，不用买这么贵的，我现在的就挺好。”
“那怎么行？”林秀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做什么就得有什么样子。你用不好的化妆品，画出来的效果不好，视频自然没人看。这笔钱该花就得花，妈给你报销。”她走到专柜前，对着柜员笑着说：“姑娘，给我女儿推荐点适合新手的，性价比高的。”
柜员热情地介绍起来，林秀兰听得格外认真，还拿出手机一条条记下来：“这个粉底适合干皮是吧？我女儿夏天容易出汗，能不能持久？”“这个眼影盘颜色多，新手好操作吗？”张雪菲站在旁边，看着妈妈认真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最后，林秀兰硬是给她买了一套价值两千多的化妆品，还坚持要请她吃午饭。饭桌上，林秀兰突然说：“小菲，要不妈当你的模特吧？你对着我练，总比对着镜子瞎琢磨强。我年纪大了，皮肤状态不好，正好能试试你的那些化妆品适不适合熟龄肌，也能给跟我一样的阿姨们做参考。”
张雪菲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妈，你愿意？”她之前一直想找个模特，可身边的朋友要么没时间，要么不愿意上镜，没想到妈妈主动提了出来。
“有什么不愿意的？”林秀兰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菊花，“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妈肯定支持到底。再说了，我也想看看，我女儿能不能把我打扮得年轻几岁。”
从那天起，林秀兰成了张雪菲的专属模特。每天晚上，母女俩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张雪菲拿着化妆刷，一点点在妈妈脸上尝试。林秀兰全程配合，哪怕被眼影粉呛到，也只是摆摆手说“没事”；眼线笔戳到眼皮，她也忍着不躲，还反过来安慰张雪菲：“别急，慢慢画，妈不疼。”
张雪菲不再执着于追求“完美妆容”，而是根据妈妈的皮肤状态调整手法——针对熟龄肌容易卡粉的问题，她学会了先敷面膜补水，再用打湿的美妆蛋上底妆；考虑到妈妈平时要去跳广场舞，需要清爽不脱妆的妆容，她放弃了复杂的眼影叠加，选择简单的大地色平铺；为了让妈妈显得有气色，她选了滋润型的豆沙色口红，轻轻点涂在唇上。
她把和妈妈一起化妆的过程拍成视频，取名《和妈妈一起学化妆，第10天》。视频里没有精致的布景，只有朴素的客厅和母女俩的欢声笑语。张雪菲一边画一边说：“我妈妈的皮肤有点干，所以底妆要轻薄一点……这个眼影颜色很温柔，适合日常出门……”林秀兰偶尔会插一两句话：“这个口红挺滋润，不像我以前用的那样拔干。”“这个眉笔挺好画，我自己在家也能学着描一描。”
视频发布后的第二天，张雪菲打开账号，惊喜地发现播放量竟然破了万。评论区里一片好评：“好羡慕这样的母女情，太温暖了”“博主很真实，教程也实用，适合新手和妈妈们”“我也要拉着我妈妈一起学化妆”“求博主推荐适合熟龄肌的平价化妆品”。粉丝数一下子涨了五百多，还有不少人私信问她后续的教程。
张雪菲激动地抱住林秀兰：“妈，我们的视频火了！好多人喜欢！”
林秀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评论，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嘛，只要你用心做，肯定会有人喜欢的。”她拿起一支豆沙色口红，自己对着镜子轻轻涂抹，虽然手法还很生疏，但眼里满是笑意，“你看，我现在也会自己画口红了。以后你拍视频，我们可以多分享一些适合中老年人的妆容和护肤品，肯定有市场。”
受到鼓励的张雪菲，更加用心地打磨内容。她开始做“平价化妆品测评”“新手化妆避坑指南”“适合不同年龄段的日常妆容”等系列视频，每一条都邀请林秀兰出镜。有时候，林秀兰还会主动提出想法：“你可以做一期‘带妈妈去拍写真的妆容’，很多阿姨都想拍写真但不知道怎么化妆。”“能不能推荐一些性价比高的防晒霜？我们老年人也需要防晒。”
母女俩的默契越来越足，视频内容也越来越丰富。张雪菲的账号粉丝数稳步增长，从三百涨到了几千，又慢慢破万。有品牌看到了她的潜力，主动联系她合作平价护肤品和化妆品。虽然合作费用不高，但这是对她的认可，也让她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这天晚上，张雪菲给林秀兰画了一个淡淡的伪素颜妆，然后拿起手机拍视频：“今天给妈妈画一个见老朋友的妆容，温柔又自然，而且特别好上手……”林秀兰对着镜头，自信地转了个圈，笑着说：“我女儿画得真好，我现在出去，朋友们都说我年轻了好几岁。”
视频发布后，播放量很快突破了三万，评论区里满是祝福和支持。张雪菲看着不断上涨的粉丝数和越来越多的合作邀约，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自己的账号能有起色，离不开妈妈毫无保留的支持和陪伴。那些曾经让她感到挫败的“不完美”，那些在化妆台上反复练习的夜晚，都在妈妈的暖意和粉丝的鼓励中，变成了照亮前路的微光。
她抱住林秀兰，轻声说：“妈，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林秀兰拍了拍她的背，眼里满是欣慰：“傻孩子，你自己努力才最重要。妈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妈都支持你。”
夜色渐深，客厅里的台灯还亮着，映照着母女俩相依的身影。张雪菲点开账号后台，看着那些温暖的留言和不断增长的粉丝数，嘴角扬起一抹坚定的微笑。她知道，这条路或许还有很多挑战，但只要有妈妈在身边，有那些支持她的人，她就有勇气一直走下去，在妥协的现实里，追寻属于自己的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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