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刚刚毁灭时你没什么感觉,后遗症来了。
1,
其实他们都发现了。有了休眠舱,不需要睡觉以后,你也总是上楼锁住卧室门。
你更喜欢晚上,因为这里的白天没有真正的阳光。
你努力地模拟了日光,可惜不像,人造白炽灯还是和阳光差的太远。夜晚倒是很好渲染,现在夜里的凉风都够有青草味了。
你借着电影流泪,哭得越来越频繁,即使很克制,即使时间很短。
闻着香水看新的书,你的眼神也在越来越空。每个夜,你基本不打发他们出去做任务了。
大家一起摇着扇子在小院子里看假月亮。
神的目光下,你依然迷茫,感到荒芜里的危险却无计可施。你尽快地开始了破坏积攒能量,但即使每天每夜制造天灾,也不够让你感到安全。
还是要精心策划阴谋,安静地去到他们的故事中,横插一脚。
实话说,你对此感到恶心。主要是自己太过于较真,何必跟故事一般见识?世界线的复制不算太困难,负罪感没有多少。
你竟然为了情节改变就负罪,这太荒谬了,明明从前听过任何人的完整人生,无论多悲催多可怜,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他们。
可能看见了悲哀的毫无主权的命运,自然多一分同情吧。所以给他们一个痛快,所以毁掉整个世界。
2,
24岁就从零开始毁灭了一个世界,库洛洛,格里菲斯和夜神月都知道这有多么难。他们也不敢细想,你究竟花了多长时间在这上面。大概整段人生都在为此而活。
如今这样的任务突然结束,会颓废是很正常的。
偏偏你还每天用甜水和电影浇灌自己。偶尔杀人恐吓他们,也给你自己“什么都没变”的心理暗示。
“所以接下来呢,你打算做什么?”夜神月知道的,新的阴谋就在脚下蔓延。他一步也不敢动,唯恐挑起她的兴趣。
“找个很有破坏价值的人,然后摧毁他的人格咯。”
格里菲斯听了倒是不解:“之前不是说要毁灭世界才行?”
“他们很讲道理,破坏多少就发多少工资。所以破坏主角的话就算是很大的任务了。”
“所以你挑中谁了?”
“emm……备选项很多,一个一个慢慢来吧。这次是五条悟。”
如果不是实验出自己的神力可以伪造成咒力,你才不会亲自下场呢。
————
3,
东京,学校建筑内,白绷带缠眼睛的他接到了大委托。保护新学生,社会上的新明星和家族的独子——殷连枝。
没有具体日期,还要每周一写报告。简直是苦差。
谁让他们不仔细做中国资料背调呢。(何况你在这种现实世界背景是有真实身份的,虽然时间线对不上吧,但谁会在意大家族的孩子究竟几岁?)
你恢复了自己的身体:没有脚趾和左小腿,钝钝的肢体有点像变异的哆啦A梦,你觉得这个比喻很恶心。
假肢很精密,没有伪造皮肉的劣质感,直接将残疾表露在明面上。你的假肢做了脚趾,所以右脚就戴上了一个用来填充鞋子的硅胶模具。
左手的手心有穿透样式的疤痕,正反面很是对称,是不太规则的长方形。看着是旧伤,边缘已经模模糊糊了。
身上的纹身很多,是不勾线的彩色,被时间涂的模模糊糊。
与同学见面时你的脸色就很敷衍,并非不屑或傲慢,更像是虚弱的避之不及。熊猫也搞不明白,只觉得你烦躁着,不去惹就是了。
这表情让必须对此负责的五条悟去宿舍找你。
你的咒术是凭空形成和控制水,由于并不能玩控制血液那样的花活,也无法改变水的温度,这能力很难说好与不好。
至少能随时冲饮料。
虽然没热水。
仓库里没有加强假肢作用的咒具,原先的校方的办法都是找一截子拐杖之类的东西安上去,但你已经有了几乎能维持生理活动的假肢,还是不多此一举了。
很久没住过宿舍了,咒术学校的宿舍比台湾的学校好太多,就是地板很旧。
你屋子里摆了很多假花,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花瓶里倒是注上了真水。这是你在原先房子里的习惯。
五条悟进来时你已经躺在床上玩手机。夏季校服裤管很松,虽然他眼睛尖挡住了也看得见,穿不穿都并无什么分别。心里还是搜集这个作为你性格的数据。绝对不是什么传统家族的女儿。
他凑过去弯下腰,长手长脚很轻易与你对视:“不喜欢同学吗?今天有欢迎会哦。”
“有蛋糕吗?”你还是馋得慌了,只问这个。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准备呢。”
“看来你不去啊?那我也不去了。”实话说,你真的时间紧迫,要在半年内——夏油杰死前——培养出即使知道当年真相并自爆,也不至于被五条悟一炮轰死的感情。
五条悟眼罩底下不知道想什么,再开口时显然是玩笑话:“诶?那么喜欢老师吗?”
“有了我这个任务,你是不是就不用加班,变成我的专属保镖了?”这是你最想知道的问题。
“喏……不能呢,大概只能让你待在高专,等到你需要出门的时候再找我诶。”
最坏的情况。你开始编瞎话了。
你皱皱眉头,很失望的样子:“我的学生身份是挂牌的,我实际上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挺紧迫的。要不是跟咒术有关系,我也不至于花大价钱找你。”
“这样子呀!老师原本还打算带你去试炼呢。”五条悟也故作很失望的样子。
“你看起来是很讨厌人类的人,所以我才专门找你委托的。如果按照委托内容,我们今天就要出发。”
你在原先的世界有很多件没有完成的事情,由于咒术世界除了咒术部分,其他设定都很符合原先的世界背景,你选择这里调查原先世界的一些真相,一些你来不及做的事情。
2017年,你九岁,正好是一切发生的时候。你要去找很多东西,见很多人。
五条抻了抻绷带:“直觉很准呢同学,所以我的时间被你占用了?要对老师说敬语啊。”
“是的。我是中国人不懂敬语方言之类的,我们今天就去台湾,可能调查过程里需要你陪同。”
意料之外的算是假期啊。五条悟其实并不想休息,不过有瞬移技能的话,大约也可以加班的。
4,
当晚,小酒店的双床房。七点钟适合喝饮料,睡前仪式和表露心情。
被子散发着喷了水却没换的霉气。五条悟没有住过这种地方,除了一次地震救灾常驻任务。
五条悟原本想开个套房,不和你住在一个屋子的,在你说害怕并对他展示了身上的便携录音器以后,他才允许一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抓着本子一顿写,铅笔顿来顿去。九岁,你想弄清的事情很多。
这时候你还没把你父亲那些私生子全都弄死,你父亲并未断绝的那些狐朋狗友究竟是做什么职业的?台湾当地的势力范围为什么会阻止你当年的行动?
还有当地黑帮当时在密谋的生物改造计划,灵异局建立了吗?要调查的事情真的很多。更不用说想见的人……该找什么理由去聊那些小时候的你还有他们的专属回忆?
你对五条悟说午夜出门调查一个总部,club那种,不需要打斗,最多谈判一下。然后发给他一把警用手枪。
五条悟不懂中文,问你该怎么办。你说只需要演哑巴,然后用翻译器。
调查无非千篇一律,最重要的还是五条悟。你们待在一起很难不聊天,你偏偏是有句话就能接下去的性格,五条悟发现不用带着找话题,面容也越来越放松。
你说:不需要开玩笑博人关注的聊天真开心啊。以前我交朋友可以说坏事做尽,最后恨不得用性吸引跟别人交朋友。
五条悟从未想象过这样的交友路线,毕竟他至少渴望真正的交流吧,你看起来就更偏向“没人跟我待在一起我会死的”这种状态。
“唉,大概你有过真心朋友,不懂得一生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的孤寂呀。”
讲到这个两个人都不开心了。
你又问他下午准备走的时候是不是去买甜点了。
“怎么知道的?”他这种问题很萌,配着一张白白嫩嫩的脸。很少见的白却不显得脸膨的人。
他嘴里有草莓味啦。
但是这不是正常人能闻到的,你就没说,只讲是猜的(为了增加“默契”一类的点数)。
你给他听你写的歌。很青春,而且是日本高中那种无需担心一切的青春。你一个没上过日本学的怎么写出来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你是一个合格的演员”。和五条悟一样可以在生活里随意说谎),连作品都可以不符合本性。
五条悟被带着不说自己是老师了:“hhh,我哪里有说谎啊?”
你加班难道是自愿的啊?还不是自己非要自己忙起来,那些高层哪里劝的动你。
五条悟突然收起了笑容,平静的脸有时候有点吓人。这时候正好库洛洛来电话了。
你判断了一下那边是白天黑夜,决定隐瞒这里和那个空间之间有不准确时间差的事。
“怎么还不回来?”他的声音有点喘,刚回家吗?
“为什么要回去?我现在找到人给我当保镖了。我决定亲自参与了。”
“那我们这几天做什么?”夜神月这两天不知道要做什么,经常问库洛洛奇怪的问题。比如死亡笔记对他生不生效什么的。他快招架不住了。
“你就看看书还有我之前给你的规则怪谈,游戏过程和立意讲解之类的嘛。我会给你报平安的。”
“……你看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吗?”
你飞快地瞟了一眼手机:“哦,就那本笔记啊。不用担心啊,他用了也没事,又不会转卖掉。”
“你确定对我们不适用吗?”
“当然啦,我试过的。相信妈妈有那么难么?”你语气戏谑,大有调戏的意思。
“……你拿谁做实验了?”
“那当然不是你了!”用的格里菲斯。在你发现他没黑化后就用了。
5,
……
库洛洛把电话挂了。你对着嘟嘟声说了再见以后,拉着五条悟就出了门。
不对啊现在才晚上十点,你们去干什么?
你拐了个弯带他去了你最熟的黑街。
“妈妈?”五条悟没头没尾的两个字真的很吓人。
“闺蜜之间就是什么都乱叫的,别管啦。”
黑街是黑夜里少数没有白炽灯光的地方,你夜盲症绊了好几跤,正好能借着这个和五条悟挽在一起。
开着无下限也算挽着的。
你在黑暗里给格里菲斯发了条信息:帮我做个决定,回答这个问题。为了梦想什么都是值得的吗?
格里菲斯秒读,然后回复:基本上。
好吧。
殷连枝拽着五条悟出示了手机号,进入了地下。
这里是一家……很难说性质的混混聚集地。
一开始是打黑拳的,后来开酒馆的投飞镖的,打台球的都来了。
时间长了,还开始了买凶打人和赌博放贷的生意。现在已经不知道这里的老大是谁了。
你很早就在这里混,特别特别小的时候,那些没有家的孩子都管你叫“大姐”。因为你聪明,每次赌博都拿得到最高的奖金。
其实是因为你跟荷官一起合伙出千。
总之,你早早获得了这儿的黑金会员卡,这里的酒随便喝。
你要了两杯可乐,推给五条悟一杯。
“来这里干什么?”
“随便听听。这里跟情报站似的,什么都有。”你靠在皮质高脚椅上,看着他笑。
没过一会就有个小孩过来讨酒喝,好话说的特满。
“你是谁家的?”你讲话慢悠悠,判若两人。
“黑脑袋的!”这是个中年男人,管这里的地皮的,最早的一批人。
你要了一杯威士忌给他,这是他们最喜欢的平时喝不到的:酒。平时家里的大人只有剩下的啤酒给他们偷喝。
他喝了酒以后,擦了擦脏手就开始例行规矩(一杯酒,一条好信息或者两条熟人信息)。
“姐,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个新俱乐部要建了?”
“老板姓殷?”
“对对对!据说那家老板私底下可凶了,黑白通吃呀。他手底下的人经常去有堂口的地方闹事,那些人很不喜欢那老板不讲理的做派,这几天要搞他呢!”小孩手舞足蹈的,五条悟微微偏了下身子躲过他的唾沫。
哦,是你父亲中枪的那一次。
你挥挥手表示知道了,心里想到去这些堂口一趟,说不定能得到父亲朋友的情报呢,敌人最了解敌人嘛。
五条悟看着你熟练打发走男孩的样子,有点怀疑。
“你和这里很熟?”
“从小在这断断续续的混吧。地方不怎么样,但是情报真不少。”
五条悟其实不太了解黑街术语,刚才的话也半懂不懂。不过他察觉到你不是什么好孩子了。
“走吧,俱乐部。”你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