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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月隐之人

云之羽疯批反派圈养

月色如华,一道娉婷人影被廊下的光拉得朦胧、细长,上官浅手上拎着暖色的灯笼,缓缓走进了女客院落的大门。

她身形婀娜,却脚步精准,腰间一枚玉佩晃来晃去,脸上带着一种满载而归的笑意,只是这种笑意在她走进院落大厅,看见满满的守卫后顿时消失了。

大厅正前方的主人位,巨大精美的画作前方,宫子羽背身而立,听见她进来的脚步声,才转过身。大厅里还有其他人,云为衫站在人群中间,抿着唇,只看着地面。

宫子羽“上官浅姑娘?”

上官浅上官浅愣神了片刻,才行礼:“执刃大人。”

目光不动声色地投向云为衫,但云为衫只是规规矩矩地站着,没法给她任何暗示。

宫子羽宫子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手里拿着竹篮和灯笼,不由询问:“上官姑娘这是去了何处?”

上官浅上官浅真诚地回答:“去往医馆。”

宫子羽“哦?姑娘身体可有不适?”

上官浅上官浅用同样的说辞:“前日替我诊脉的周大夫说我气带辛香,湿气郁结。所以我只拿了一个白玉令牌……因此我前去找他,想求个方子……”

说完这句,上官浅停了停,然后似乎鼓起勇气,脸上泛起红晕。

上官浅“这样也许就能够拿到金制令牌,被执刃大人选中,成为新娘。”

如出一辙的是,她露出娇羞的笑容,明亮的瞳光华流转,很是绮丽。

果然,宫子羽对她如此直白的话语颇感意外,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若说是为了成为新娘而擅离女客院落,那无可厚非。宫子羽反倒有些脸红,轻咳了一声,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云为衫,但云为衫只是把脸低垂,没有过多的表情。

宫子羽正色道:“不过,上官姑娘,宫门内地形错综复杂,你是怎么找去医馆的?而且父兄遇害后,宫门内高度戒严,你竟然可以一路畅通无阻,有来有回?”

上官浅上官浅微微皱眉的样子楚楚动人:“确实很复杂,把我都绕晕了,幸得遇到一个去医馆取药的姑娘,跟在她身后才找对了地方。回来也花了好多工夫,天都黑了。”

说完,上官浅轻轻跪下。

上官浅“小女子不知道宫门规矩,如果有任何逾矩之处,还请执刃大人责罚。”

宫子羽宫子羽沉吟了几秒,说:“责罚倒是不必了,不知者不罪。以后多注意就行,不懂的规矩,记得问富嬷嬷。”

众人听到上官浅如此轻松就过关,都窃窃私语。

其中一名新娘忍不住与人耳语:“这么轻松就过关了?”

傅嬷嬷办事严明,叹了口气,无奈地咂咂嘴。

上官浅上官浅起身,轻声回道:“多谢执刃。”

其他人都当她脱身了,唯有云为衫,等着宫子羽说到重点。

宫子羽“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向上官浅姑娘求证。”宫子羽果然话锋一变。

上官浅“执刃请问,知无不言。”

宫子羽宫子羽问道:“姜姑娘和云为衫姑娘昨夜脸上突发红疹,姜姑娘更是中毒昏迷。云姑娘说,昨夜她们两人都喝了你从家乡带来的酱花茶,所以我想问问上官姑娘……”

上官浅上官浅接过话茬:“执刃大人是不是想问,这酱花茶是怎么带进宫门的?”

宫子羽轻笑着,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上官浅上官浅幽幽道:“茶叶放在随行嫁妆里,经过彻底检查,才送回到我们房间。执刃大人如果不放心,可以问一问负责检查新娘嫁妆的人。”然后不卑不亢地补充道,“而且,这茶我也喝了。”

宫子羽宫子羽侧目:“是的。这一点,云为衫姑娘已经为你作证了。”

上官浅上官浅转身向云为衫,不淡不轻地开口:“多谢云姑娘。”

宫子羽云为衫这才抬起头,不等她说话,宫子羽又道:“云姑娘也说多谢你。”

上官浅上官浅脸色微微一变:“嗯?云姑娘,此话怎讲?”

宫子羽宫子羽替她回答:“云姑娘说感谢你,是因为她服用了你们家祖传的药膏,所以才迅速消退了红疹。茶叶作为嫁妆,只要被验明无毒无害,当然可以送进来。但有两种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带入宫门的,那就是武器和药物。药膏作为严格控制的药物,不知道上官浅小姐是怎么带进来的呢……”

上官浅上官浅状作脸红地别开下巴,低声说:“贴身……贴身带进来的。”

宫子羽那一会儿就麻烦上官浅小姐把剩下的膏药交给侍卫,他们拿回医馆研究一下。如果真是无害的救人良药,那倒是无妨,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犯。但如若膏药有异,到时候我再来找上官浅姑娘。”

掌事嬷嬷一旁的掌事嬷嬷忍不住开口:“就算是无害的良药,也是宫门的大忌,不可无妨……”

宫子羽宫子羽:“我说无妨,就是无妨。”他言辞不严厉,只是冲掌事嬷嬷挤了挤眼。

掌事嬷嬷掌事嬷嬷无奈叹气,纠结着:“哎哟,小祖宗……”

云为衫见她脱身,脸上神色不明。

上官浅上官浅赶紧行礼:“多谢执刃大人宽宏大量。”

夜里,此事告一段落,侍卫们撤去,女客院里万籁俱寂。

上官浅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她还未睡下,显得格外精神和好兴致。

看见来人,她坐在桌边轻声问

上官浅有事?

云为衫云为衫露出怀疑的眼神:“你今天当真是去了医馆?”

上官浅“对。”

云为衫“真是去找大夫?”

上官浅上官浅轻笑出声:“那倒不是。体寒气郁本就是编出来的。我和你一样,在无锋的时候就已经喝了好几个月的药,身体早就调理好了。我去医馆,是要找宫远徵……结果没想到,歪打正着,碰上了宫尚角。”

云为衫云为衫原本就料到一二,此刻抓住重点:“歪打正着?所以你的目标是宫尚角,对吧?”

上官浅“你还挺聪明的。宫门子弟里,宫二是最难对付的一个。”上官浅眼神露出一丝犯难,但又夹杂着跃跃欲试的期待。

云为衫云为衫坦言:“宫门里每个人都难对付。”

上官浅上官浅回忆起刚才宫子羽对云为衫的行为举止:“是吗?宫子羽看你的眼神已经直勾勾的了,有把握了吧?”

云为衫“有。”云为衫顿了顿,又说,“应该有。你呢,有把握宫尚角会留下你吗?”

上官浅上官浅笑吟吟的,容色淡定、自信:“我也有。”她仿佛在回味着什么,“特别是今天,见到宫尚角之后,更有把握了。”

说完,上官浅轻轻拿起腰间系着的那枚玉佩,放在桌子上。白玉色清,温润得仿佛自带暖意,上官浅的指尖轻轻摩挲。

上官浅“宫尚角看到我带着这块玉佩,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一定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意有所指,云为衫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上官浅也未解释,只是兀自回忆起了医馆那一幕。

男人周身的华光胜过月色,因为比她高出不少,他低头睨视。而她双手合拢,半蹲着地行礼,双手离那个玉佩很近。

宫尚角顺着她的手,看到了那块玉佩,他的目光像寒潭,停留在那里……

云为衫不知道上官浅此刻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上官浅才回过神来,伶俐地一笑

上官浅好奇心,就是最大的诱饵。他不会这么简单放我走的。

方才期待的神情已然多了几分笃定。

云为衫“这玉佩有什么来头吗?”

上官浅没有回答她。

云为衫见她不愿多说,云为衫起身准备告辞。临走前,她开口提醒:“下次你要有什么行动,你最好告诉我,否则,就像今天这样,我不知道怎么照应你。”

上官浅上官浅的声音变冷:“照应我?告诉宫子羽我身上有药膏,然后让宫子羽查我?”她微微前倾,当不再用那副娇艳的笑容时,眼神闪过一瞬蛇蝎般的叵测,“这叫照应?”

面对上官浅的拆穿,云为衫没有退缩。

云为衫“以我们两个的身份来说,你觉得,在宫门众人眼里,我们的关系是亲密无间更好还是我们彼此敌对、恨不得将对方杀之而后快更好?”

上官浅愣了愣,以她的聪慧和谨慎,自然不担心云为衫的背刺,但她没想到云为衫会这样说,于是面容缓下来

上官浅敌人的敌人……

云为衫“……就是盟友。”

上官浅轻轻笑着,看着云为衫

上官浅你这是刀尖舔血。

云为衫“但也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不是吗?我的目标是宫子羽,你的目标是宫尚角。要赢得他俩的信任,首先一点就是得认同他们的敌人,和他们站在同一边。”

上官浅“看来你拿到的资料也很多啊……”

云为衫云为衫答道:“不需要什么机密资料也能知道,宫尚角一直是呼声最高的执刃继承人,而且他对宫子羽的血脉、身份一直存疑。所以,他和宫子羽必成水火之势。如果我顺利被宫子羽选中,你也被宫尚角留下的话——”

上官浅上官浅接过她的话继续:“宫子羽不会轻易放过新娘这边的线索,所以他一定会对我严查。同样,宫尚角反过来,就一定会对你下手——”

云为衫“所以我和你就必须死咬对方,斗得越狠,他们才越信任我们。”

上官浅好整以暇,声音如同带着少女的纯然

上官浅那就斗吧。手下留情哦。

云为衫我们有吗?

无锋的人,能有什么情谊?

上官浅有什么?

云为衫“情。”云为衫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悲伤,“你说让我手下留情,可是,我们有吗?”

上官浅“云为衫……”上官浅叫住了她,“如果我们各自被他们选中了,以后的路,就难走了。”

云为衫“保重。”

清晨,夜露洗得草茵清新,山间的烟雾散去了不少,光线大盛。

金繁步伐矫健地朝羽宫大门外走去,他有要事在身,行色匆匆,然而半路抬头,就看见前方一个女子婀娜的背影在等他。

女子缓慢回眸,露出羞涩微笑……是宫紫商。

金繁瞳孔震动,如临大敌,他立即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可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宫紫商叫住。

宫紫商金繁

金繁大小姐

宫紫商见到他,心中甚是甜蜜,掩面而笑,然而金繁见到她,总是回避。

宫紫商“你要去哪儿?”

金繁医馆

因为老执刃和少主吃的百草萃有问题,所以他必须彻查清楚。

宫紫商“大门在这儿,你朝哪儿走?”

金繁“没事,我绕一下,不打扰大小姐。”

宫紫商宫紫商翘起嘴:“堂堂男儿,真没出息,前路遇到一点困难……”手指指着自己,“哦,不,遇到一点惊喜,却不迎难而上,哦,不,迎头而上,你白长一副好皮囊了。”

金繁金繁硬着头皮:“这和我的皮囊有什么关系?”

宫紫商本就是胡说八道,趁着金繁迷茫之际,一把上前,拉着他一起往医馆的方向走。

金繁大小姐,你要去哪儿?

宫紫商医馆

清晨的微光透过瑾宫的窗纱,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宫瑾渊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头还有些昏沉,他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榻上。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床边——宫寒渊正趴在那里,显然是守了他一夜,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呼吸轻浅。

宫瑾渊心中瞬间明了,定是宫寒渊把自己从风祈景那里带回来的。他放轻动作,伸手想去将宫寒渊抱上床,让他睡得舒服些。

就在这时,宫寒渊猛地睁开了眼,眼眶泛红,里面还带着未褪去的红血丝,直直地望着宫瑾渊,像是积攒了一夜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宫瑾渊被他看得心头一虚,伸出去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些。宫寒渊本就趴在床边不稳,这一下没了支撑,身子向后倒去。

宫瑾渊小心!

宫瑾渊连忙伸手拉住他,顺势将人稳稳地抱进怀里。

宫瑾渊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宫寒渊的脸颊,声音放得极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

话音刚落,宫寒渊积攒了一夜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砸在宫瑾渊的衣襟上。

宫寒渊“我……我去找你,看到你和他……”宫寒渊哽咽着,话都说不完整。

宫瑾渊宫瑾渊心中一紧,连忙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些,耐心地哄着:“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别哭了,嗯?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以后我再也不单独见他了,好不好?”

他一遍遍地轻拍着宫寒渊的背,柔声细语地安抚着,直到怀里人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细微的抽噎。阳光越发明亮,照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宫瑾渊见宫寒渊眼泪止住了,眼底还泛着红,便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两人并肩穿衣时,宫瑾渊瞥见宫寒渊拿起的那件月白长衫,与自己身上这件竟是同色同款,料子也是一般无二。他心中了然,唇边噙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却没点破。

出了卧房,柳姣月已在厅中候着,见两人进来,起身福了一礼

柳姣月阿瑾,寒渊弟弟

柳姣月三人围坐用早膳时,柳姣月舀了碗热粥递过来,轻声道:“昨日宫子羽那边,倒是起了些争执。”她看了眼宫瑾渊,“他疑心远徵下的毒,与老执刃和少主的死有关,若不是我和寒渊在旁说和,怕是要闹得更僵。”

宫瑾渊此事我知晓了,会调查清楚的,不会让远徵受委屈。

宫瑾渊他沉吟片刻,又道,“子羽刚继位,按规矩要选新娘。我将宋鑫觅留下,往后府中事务多,你身子弱,也好让她帮衬着些。”

柳姣月柳姣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还是温顺地点点头:“全凭阿瑾做主。”

早膳过后,宫瑾渊带着宫寒渊去了密室。郑南衣见他们进来,起身行礼

宫瑾渊从今日起,你便叫芙沫颜。

宫瑾渊在宫门内,这便是你的新身份。

郑南衣(芙沫颜)郑南衣——如今该叫芙沫颜了——颔首应下,却在两人转身要走时,忽然开口:“瑾公子,你小时候……是否救过一个迷路的小女孩?

宫瑾渊宫瑾渊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救过。当时给了她一双手帕,让她别哭。”

郑南衣(芙沫颜)芙沫颜眼眶瞬间红了,从怀中取出一方叠得整齐的旧手帕,边角已有些磨损:“那小女孩……就是我。”

宫瑾渊宫瑾渊看着那方手帕,又看向她,记忆中那个怯生生的小身影与眼前的女子渐渐重叠。他心中一软,轻叹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无锋之事,若你肯坦诚,我可以原谅。但往后,绝不能再有隐瞒。

郑南衣(芙沫颜)密室中陷入沉默,片刻后,芙沫颜低声道:“投靠无锋的人,都会被强灌‘半蝇之毒’。每月必须向无锋传递宫门的消息,才能换来解药。”她抬眼,声音带着苦涩,“我……也服了这毒。”

宫寒渊递给芙沫颜一身粉白衣裳

宫寒渊换一身穿吧

宫瑾渊“放心。”宫瑾渊沉声道,“我会让柳姣月配制解药,定能解了你的毒。”他看着郑南衣,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好好活着吧,别再走错路了。

说完,便带着宫寒渊转身离开。密室的门缓缓关上,将郑南衣的身影隔绝在黑暗中。走在回廊上,宫寒渊忽然轻轻握住宫瑾渊的手,低声道

宫寒渊无论过去如何,你还有我

宫瑾渊侧头看他,晨光落在他脸上,映出温润的轮廓。他反手握紧宫寒渊的手,指尖相触的温度驱散了密室带来的阴冷

宫瑾渊嗯,我知道

医馆的药房有三进门,每一个隔间都有整面墙高的药斗,书卷、药材分门别类。

金繁在第一个隔间找到了装百草萃的抽屉,一瓶瓶用蜡封了口的百草萃整齐地排列在内。他拿起其中一瓶,挑开封蜡,打开瓶口的油纸倒出一粒。然后,他从腰间拿出药盒,里面装的正是老执刃和少主平日吃的百草萃。他将两种药丸进行对比,仔细观察。

宫紫商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宫紫商怎么样?怎么样?

金繁这两颗药丸乍看之下并无二致,但刚取出的药丸表面光滑,泛着光泽,而前少主和老执刃所服用的百草萃稍微暗淡、粗糙一些。

宫紫商却突然牵起金繁的手掌,轻轻抚摸,缓缓感受。

宫紫商光滑……粗糙……

金繁咳、咳……

宫紫商乘胜追击,手下一握,和金繁十指紧扣起来,把两颗药丸扣在两人的掌心。

金繁什么操作?

宫紫商加热一下看看

金繁本想缩回手,但奈何宫紫商牢牢抓紧,他动弹不得。

掌心的手很温暖,金繁脸色通红,正要开口,宫紫商及时抽回手,把金繁手里那一颗粗糙的药丸取走,举在眼前端详着。

宫紫商“这是少主之前吃的?”

却不等金繁回答,宫紫商就利落地将药丸塞进嘴巴,仰头咽下。

金繁你!

宫紫商“既然用眼睛看不准,用手摸不清,那就只能毒药穿肠过,真相心中留。吃得毒中毒,方为人上人。”

金繁吐出来

宫紫商“味道还行,跟我平日里吃的一样,又苦又涩。”很快又干呕起来,“你快去给我找杯茶……”

金繁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声,转身去倒茶去了。

一缕白烟若有似无地飘来,后院无人的角落里,一个下人正在炭火盆里烧东西。他将一袋草药一点点往火里扔,草药的麻袋上贴着一个标签,隐约能看见一个“神”字。奇怪的是,这袋草药看着鲜亮,不像是无用之物。

下人身边,医馆的贾管事背手而立,监督着他焚烧。

热气炙烤得那下人满头大汗,让他不由得抹了额头的汗珠。

下人“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进错药材可不是小事啊……”

贾管事贾管事小声喝止住他:“闭嘴!”他小心翼翼地朝周围看了看,“嘴巴关严实了。烧干净些……袋子也烧了。”

说完,他就便走了,临走前还在催促他手脚快些。

下人下人脸色顿时苍白,低声应了:“是。”~

金繁倒好茶水,端着杯子回去时,发现宫紫商的嘴还在不停地咀嚼。

金繁你又在吃什么?

宫紫商“既然从外表难辨真假,那就试试药性如何!我在药斗里胡乱挑了一些毒草,随便吃吃……

金繁你也太随便了!

宫紫商宫紫商分析起来:“如果我没中毒,就说明少主和执刃的百草萃没有问题,如果中毒了……”她突然含情脉脉,满脸弥留之态,“你要记得,我是为你而死……”

金繁惊骇,猛然伸手去掐宫紫商的嘴。宫紫商趁机把嘴嘟起来,像索吻一样闭上了眼睛……

金繁“我!”

面对她的胆大妄为,金繁招架不住,只得丢开了宫紫商,满脸通红,看得出他心里生气。

宫紫商真生气了?骗你的,我吃的不是毒药。宫门的毒药不会放在药房里,这前厅一般都只放一些功能性药丸罢了。百草萃不仅能避毒,也能让一些功能性的药物失去作用。

金繁松了一口气,宫紫商一抬眉。

宫紫商“你紧张我了?”

金繁我紧张你死

宫紫商“你紧张死我了。我懂。小嘴真甜。”

金繁“你要死在这里,我怎么跟宫流商老爷子交代!”

宫紫商“口是心非……”

一张嘴,她的声音竟变成了极其尖厉的细声。

两人愣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宫紫商我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声音细若稚童,她吓得捂住嘴。

金繁走向刚刚被宫紫商打开的柜子,只见柜子外贴的标签是“百啭千声”,他在里面掏了一下,找到了她所食药丸的说明,念了出来。

金繁“此药丸会影响声带变化,令音色变窄变尖,持续一个时辰……男子乔装易容时搭配使用,女子慎服。”

宫紫商那是不是证明了,少主和执刃所食的百草萃确实被人换成了无效的假药!

宫紫商呜呜呜……我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金繁未来得及推开,便突然眉头一皱,鼻尖幽幽地,闻到一阵有别于药材的气味,他警惕地抬起头,吸了几口气。

金繁“你有没有闻到一股——”

宫紫商“——我的体香。”

金繁——刺鼻之气。

两人瞬间松开怀抱。

循着气味走到院中,金繁轻手轻脚在前面,宫紫商躲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腰左闪右避。

金繁停!

金繁闪身到一根柱子后面,举起拳头,示意宫紫商停步。

宫紫商“这是什么意思?”

金繁……就是停的意思。

宫紫商“你都说了‘停’,为什么还要做这个手势?你做了这个手势,为什么还要说‘停’?”

金繁不想再和她纠缠,一把捂住宫紫商的嘴巴,宫紫商如愿以偿地露出羞涩的笑容。

这时,金繁偷偷看向院落,院中用架子和簸箕晾晒着很多草药的原料,没什么异样,只是角落里一个下人正快速焚烧着什么,火堆冒出白烟。

那气味就是从那里来的,草药烧焦后十分刺鼻。

金繁你在这里等我。

随后他走进院落,上前正声询问下人。

金繁你在做什么?

金繁武功高强,脚步无声,下人恰好往火里丢下最后一捧草药和麻袋,不知他何时就来到自己跟前,神色慌乱地解释

下人“我……我……在烧些过期的草药。”

金繁过期或失效的草药会由专人运送出去销毁,怎么会无缘无故在医馆内部点火焚烧?

下人吞吞吐吐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待盆里的东西快点烧尽

下人我……这草药是……

金繁立刻踢翻了炭盆,灭了明火,随手拿了一根树枝,在灰烬里翻了翻。所幸,里头还有残留,他从灰烬里挑出已经烧得残破的麻袋,麻袋上面有个焦了一半的标签,显出个“翎”字,还有一小块没完全烧毁的根茎。

金繁从怀里掏出绢布,将那块根茎包好,收入衣襟内。

一边的下人已经一头冷汗,但金繁碍于没有证据,只能查证后再做打算。

金繁回到羽宫,把从医馆带回来的药丸、烧毁的根茎,如数摆放在桌上。

宫子羽听他说完了来龙去脉,也翻看着医书图册,对比着桌上的半截根茎。

宫子羽照医书上,这确实是神翎花

尽管那根茎只剩半截,但无论是气味和形态,都与书中记载无异。

宫紫商“那为何医馆的下人鬼鬼祟祟,像是在毁尸灭迹?”

她从宫子羽手里拿过那块根茎,对着光线认真端详,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恍悟的样子。她是商宫的大小姐,商宫负责研制兵器,所以宫子羽有些奇怪。

宫子羽“我怎么不知你除了兵器,还会药理?”

宫紫商“确实不会,但重在参与。”

宫子羽宫子羽放下书册:“我们都不擅长药理……宫门的制毒和解毒一直都是由徵宫负责,但是宫远徵绝对不可能帮我……”

想到此处,线索又要断了。

金繁“我认识一个……很擅长药理的人……”

宫紫商和宫子羽同时转过头看着他,非常好奇。

金繁竟认识他不知道的人?宫子羽心下一惊,正要开口。

这时,门口侍卫禀告。

侍卫“执刃大人,三位长老有请。”

浑厚的钟声回荡在山谷内。执刃大殿内,三位长老已经端坐在殿上,神情都很肃穆。

宫子羽心中忐忑地走进去,父兄骤然离世,他又匆匆继任执刃,短短时间内,脸庞已坚毅许多,唯有眉间还露着淡淡愁意和忧伤。

宫子羽“见过三位长老。”

他抬起头,见宫尚角也在殿中,正背着一只手,看到他的一瞬间,原本平静的面色涌起一分微不可查的森冷。

月长老“子羽,按照礼数,父母离世,三年守孝,不可娶亲,不可饮酒欢庆,本应该将所有选亲新娘遣返归乡,赔礼致歉——”

花长老“但念及此次变故,无锋已经掌握这个进入宫门的方法,我们认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适合从山谷外迎娶新娘。所以大家商议,希望执刃大人就从这次进入宫门的姑娘中选出一位心仪之人,留在身边暂作随侍,另寻良辰吉日正式迎娶。”

宫子羽有些意外,但大局为重,他很清楚,于是点点头答应

宫子羽

雪长老“念及尚角也到了婚娶之年,不如也一并选择了吧。”

宫尚角也好。此次选亲本是为前少主而设。近年来宫门事务繁重,我本无意娶妻。但近日变故让我不由得重新思量。宫门血脉一直薄弱,而且,从近期种种迹象来看,无锋对围剿宫门已经开始了谋篇布局……”

花长老“嗯……这是好事,好事成双吧。”

宫尚角“子羽弟弟,意下如何?”

他没有喊出“执刃”二字,心平气和的一句话就否认了他的身份。

宫子羽“尚角哥哥想要娶亲,当然是好事。只是你历来眼光独到,要求甚高,不知道,‘我挑剩下的’姑娘里能否有哥哥愿意将就的。”

宫尚角子羽弟弟,我对任何事情,从来不会将就。”不等宫子羽先说,就留下一句,“帮我把上官浅姑娘留下。

雪长老“执刃,你不会也想要选上官姑娘吧?”

他话音刚落,厅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宫瑾渊与宫寒渊并肩而入,两人皆是一身月白长衫,领口绣着同色的暗纹流云,晨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们衣摆上淌成一片银辉。那抹素白太过相契,像两株并蒂而生的玉兰,看得厅中几人心头莫名一紧——尤其是宫远徵,指节捏得发白,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宫瑾渊宋鑫觅姑娘沉稳妥帖,我想将她留下。

宫子羽瑾渊哥你已有姣月在侧,何必再添一人?

宫瑾渊宫瑾渊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姣月身子弱,恐难承子嗣。留下宋鑫觅姑娘,也是为宫门延续计划。”

宫尚角“这有何难?”宫尚角忽然开口,目光转向宫远徵,“远徵擅药理,让他给柳姑娘调理几服药,未必不能好转。”

宫远徵猛地抬头,对上宫尚角的视线,又飞快低下头。他攥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前些天他才红着脸,在徵宫里,跟宫瑾渊亲了嘴,对方虽未应,却也没斥他荒唐。可如今……他竟为了“宫门延续”,要留宋鑫觅?

身旁的宫寒渊始终没说话,只是垂在袖中的手越攥越紧。指尖被掌心的锐物硌得生疼,他却浑然不觉,直到一丝温热的黏腻顺着指缝渗出,才惊觉是自己指甲掐破了掌心。血珠落在月白袖口上,洇开一小朵暗褐的花,像他此刻沉在心底的潮,翻涌着却发不出一点声。

他们几个谁不明白?宫瑾渊身边的位置就这么多,柳姣月已经占了一个,再添个宋鑫觅,往后在他心里,他们这点微末的分量,怕是要被挤得连影子都剩不下。更何况,那人心里始终悬着个风祈景——那个名字是刻在骨头上的朱砂,无论过了多久,一提起来,总能让宫瑾渊眼底泛起旁人看不懂的涟漪。

宫远徵偷眼看向宫瑾渊,见他正与长老低声商议着什么,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温润,却也格外遥远。他又看向宫寒渊,对方依旧垂着眼,可微微颤抖的肩线,泄露了与自己相同的灼痛。

宫子羽既然瑾渊哥都这么说了,便依你吧。

他说着,目光在宫瑾渊与宫寒渊那身相同的月白长衫上转了圈,最终落在宫远徵发白的脸上,唇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

议事厅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将众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忽长忽短。选亲的事定了,可弥漫在厅中的那股隐秘的酸涩,却像檀香的余韵,久久不散。宫远徵望着宫瑾渊的背影,只觉得那身月白刺得人眼疼;宫寒渊将流血的手指往袖中缩了缩,指尖的疼,竟抵不过心口那阵密密麻麻的钝痛——原来在这场名为“心意”的角逐里,他们连争的资格,都要被这样不动声色地挤压。

女客院落大厅内重新下了纱帐,之前所有的待选新娘此刻都跪坐在大厅两侧。

得知重新选婚的消息,所有人都紧张不已,但在这严肃的氛围中,她们不敢开口议论,只能端庄持重,期待中选。

只见宫尚角的侍卫金复从门外走进来,逡巡了一眼所有女眷,然后朗声说

金复“有请上官浅姑娘前往执刃厅。”

此话一出,其他人才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一名新娘不由得失落地问:“执刃选中上官姑娘了?那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另一名女客回她:“别傻了,你看这个侍卫,很明显不是执刃身边的金繁。”

众人正奇怪着,金繁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看了看金复,然后目光落向云为衫。

金繁“有请云为衫姑娘前往执刃厅。”

柳玄冥有请宋鑫觅姑娘前往执刃厅

新娘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有沉默的,有不甘的,无论如何,心里已然得知不再有指望。在她们哀怨的视线里,云为衫和上官浅、宋鑫觅同时跨出了门槛。

香炉中被仆人换上了新的香料,青烟柔柔地飘散开来。

金繁和金复、柳玄冥护送着云为衫和上官浅、宋鑫觅走进了执刃殿。

上官浅一抬眸就看见了宫尚角,他的目光深不可测,打量人时总给人一种无所遁形之感。若是寻常女子,即便再有家世、教养,也会生出畏惧。唯有上官浅,只是低头娇羞。

当长老问起宫子羽要选谁做新娘时,他脑海里就浮现了那张脸。

此刻,云为衫就站在光影交界处,与他对视,令他想起树林里那束明媚的光,柔和而不刺眼,如同面前的人。

花长老侍卫们先下去吧。

金繁和金复、柳玄冥领命:“是。”

宫子羽敛神,冲金繁轻轻点头,暗中交换了眼色。金繁很快心领会神,退了出去。

金繁提着铜灯,走向宫门深处一条未知的小路。

那里人迹罕至,树影幽暗。前方出现一面石壁,石壁内嵌一扇高大的铜门,铜门正紧闭着,不知门后通向哪里,挡得严丝合缝,十分神秘。

铜门前站立着两个面容严肃的侍卫。

金繁走到他们面前,亮了一下他手背上的绿玉侍标志。

侍卫侍卫认出来人,却提醒道:“金侍卫……您不能进入宫门后山。”

金繁金繁:“我知道。麻烦将这个信物带给月公子,告诉他,说有一位绿玉侍在这里等他。”

他递过手中一枚玉石雕刻成的残月书签。

月长老执刃大殿上,新娘已经选好,月长老宣布:“既然执刃和角公子、瑾公子都已经选好了自己未来的新娘,那么,云为衫、上官浅、宋鑫觅三位姑娘从今晚开始就作为随侍,入住羽宫、角宫、瑾宫吧。”

能成为新娘,她们的神情自然是惊喜的,然而还不等她们行礼,宫尚角突然开口

宫尚角不必如此匆忙。

声线低沉,宛如一股寒流席卷而过,大殿内的温度仿佛在瞬间降至冰点。云为衫和上官浅的脸色同时一变,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震动。然而,宋鑫觅却依旧神色自若,冷静得如同一块未被风雨侵蚀的寒玉,波澜不惊。

宫尚角此次选亲被无锋之人利用,以致杀手潜入宫门,导致执刃和少主身亡。虽说已经找到一名刺客,但难保没有第二个。

他的话大有深意,他审视般眯了眯眼睛。

宫子羽“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我才选了云姑娘。”

雪长老“哦?执刃大人此言何意?”

宫子羽我之前假意试探,带所有新娘离开地牢那晚,云姑娘就想要逃出宫门。昨日,我又遇见她乔装成仆人,再次想要逃离宫门。一个费尽心思想要逃走的人绝不会是处心积虑想要潜入宫门的无锋细作。就是不知道尚角哥哥是如何挑选新娘的了,别不是因为上官姑娘的美色吧?”

宫尚角“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看来子羽弟弟一直留意上官姑娘的容貌、身姿。”

他这番话是看着云为衫说的,这反打一耙让宫子羽哑然,脸瞬间就红了。

宫尚角三位长老,不管我和子羽弟弟各自的理由是什么,为了万无一失,我已安排了画师稍后为两位姑娘画像,然后连夜派人前往云为衫姑娘的老家梨溪镇和大赋城的上官家,向当地邻居街坊亲友一一求证,验明正身。正好梨溪镇和大赋城离得很近,一个来回就好。

宫尚角宋鑫觅姑娘在之前入住过宫门所以不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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