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舟也不再说话,不再哀求,只是默默地守着孩子。
他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可心却在一点点死去。
他看着楼昭照顾孩子的模样,看着孩子酷似楼昭的小脸,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知道,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他开始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他来到太女府时一无所有,如今能带走的,也只有楼昭给的那些金银细软,还有对楼昭、对孩子无尽的牵挂与思念。
这几日,太女府的守卫似乎松懈了许多,偶尔还能看到几个陌生的身影在府外徘徊,沈云舟知道,那一定是楼玥派来的人。
他不明白楼昭为何要如此,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探究了。
他只想在离开前,多陪陪孩子,多看看孩子的脸,将她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
而楼昭,看着沈云舟日渐沉默的模样,看着他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心头的愧疚与坚定愈发浓烈。
她知道,这场分离对沈云舟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伤害,可她别无选择。
她只能加快脚步,尽快扫清所有障碍,尽快接回沈云舟和孩子,用余生来弥补这份伤害。
离开的前一夜,楼昭最后一次来看孩子。
沈云舟正抱着孩子坐在榻边,目光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月光,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楼昭走到榻边,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孩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舍。
她想抱抱孩子,想再摸摸她柔软的胎发,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明日,我会让人送你出城。”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一路保重。”
沈云舟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动作温柔而缓慢。
楼昭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心头一疼,转身快步离开了内室。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改变主意,就会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就会毁了所有的计划。
内室里,沈云舟看着楼昭离去的背影,泪水再次涌了上来。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着她的背影了。
明日,他就要离开这里,离开她,离开他们的孩子。
念念不忘,初心不改。
可他的初心,终究还是错了。
他抱着孩子,蜷缩在榻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
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却照不进他冰冷的心底。
他不知道,这场分离,会持续多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楼昭,再抱抱他们的孩子。
他只知道,无论多久,无论多远,他都会等着她。
等着她回心转意,等着她来找他,等着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那一天。
哪怕,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天刚蒙蒙亮,太女府的侧门便悄悄打开了。
沈云舟穿着一身素色布衣,腰间挎着一个简单的包袱,里面除了楼昭给的金银细软,只有一块他亲手绣的、绣着初字的平安符——那是给念初的,终究没能亲手放在她身边。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他所有欢喜与伤痛的府邸,朱红的大门紧闭,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隔开了他与里面的人、里面的过往。
守在门口的侍卫面无表情地为他引路,没有人多言,也没有人挽留,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沈云舟的脚步很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冲回去,抱住他的念初,抱住那个让他爱入骨髓的人。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只能死死咬着唇,任由咸涩的泪水滑落,滴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很快便被晨露冲淡。
马车早已在巷口等候,车夫面无表情地催促他上车。
沈云舟弯腰钻进车厢,车帘落下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府内传来的婴儿啼哭声,那哭声微弱却尖锐,像一把刀,直直插进他的心脏。
他死死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在狭小的车厢里响起,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衣襟。
马车缓缓驶动,太女府的轮廓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沈云舟蜷缩在车厢角落,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失去了他的家,失去了他的爱人,失去了他刚刚出生的女儿。
而此刻的太女府内,楼昭正站在书房的窗边,看着巷口远去的马车,指尖紧紧攥着窗棂,指节泛白。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她才缓缓闭上眼,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窗台上,碎成一片冰凉。
“殿下,沈公子已平安出城。”
心腹低声禀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忍。
“知道了。”
楼昭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按计划行事,密切关注楼玥的动静。”
“是。”
心腹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下楼昭一人。
她走到案前,摊开那份早已准备好的、弹劾楼玥的奏折,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楼玥的罪行——陷害忠良、结党营私、甚至暗中勾结外敌,每一条都足以让她身败名裂。
楼昭的指尖划过奏折上的字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她知道,沈云舟的离开,只是计划的开始。
楼玥觊觎沈云舟已久,又一直视她为眼中钉,如今沈云舟“被弃”,楼玥必定会放松警惕,甚至可能会露出更多破绽。
她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一击即中。
接下来的日子,楼昭依旧像往常一样,每日处理朝政,偶尔去看望楼念初。
只是她的神色愈发冷峻,眉宇间的疲惫也越来越重。
她一边要应付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一边要暗中收集楼玥的罪证,还要时刻关注沈云舟的安危——她早已派人暗中保护他,确保他能平安抵达她为他安排的城郊别院。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七日。
楼玥果然如楼昭所料,放松了警惕。
她不再派人暗中打探,反而开始频繁出入宫廷,在女帝面前搬弄是非,试图削弱楼昭的势力。
甚至有几次,她还故意在朝堂上刁难楼昭,言语间带着挑衅。
楼昭一一忍下,她知道,楼玥的狐狸尾巴,很快就要露出来了。
第十日,心腹传来消息,楼玥暗中勾结的外敌已抵达京城郊外,约定三日后深夜里应外合,发动宫变,扶持楼玥登基。
“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