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瓷

纽约的夜空，是看不到如此清澈的月亮的。

瓷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这里不是祂熟悉的城市，没有霓虹的干扰，只有一片沉静的、墨蓝色的天幕，和一弯亮得惊人的下弦月。风从山谷深处吹来，掠过别墅外大片无人打理的草地，带来草木与潮湿泥土的气息。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祂与美利坚困在了这栋远离市区的山间别墅里。两个在谈判桌上针锋相对的对手，此刻却被迫共享一片屋檐下的寂静。

“看来你的运气不太好。”

美利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贯的、懒洋洋的调子。祂走近，却没有靠得太近，只是倚在另一扇窗框上。祂没戴那副标志性的墨镜，那双在媒体面前总是盛满张扬或算计的蓝色眼睛，在月光下竟显得有几分沉静。

瓷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那轮月上。“雨总会停的。”

“是吗？”美利坚轻笑一声，指尖把玩着一枚未点燃的打火机，金属盖开合，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这寂静里格外清晰。“我倒觉得，偶尔被困住，也不错。”

瓷终于侧过头看他。月光勾勒着美利坚深刻的侧脸轮廓，柔和了那份过于外露的锋芒。这一刻，祂不像那个掌控全球资本命脉的霸权，更像一个……暂时迷路的旅人。

“你又在算计什么？”瓷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算计？”美利坚转过头，蓝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两泓深潭，“在你心里，我无时无刻都在算计？”

“难道不是？”

美利坚没有直接回答。祂也望向窗外的月亮，沉默了片刻。风声穿过松林，发出悠远的呜咽。

“你知道吗，”美利坚忽然开口，声音低了一些，“有时候，我看着你，就像在看另一轮月亮。”

瓷微微一怔。

“明明就在那里，清晰，明亮，拥有撼动潮汐的力量。”美利坚的语调很平缓，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我伸出手，碰到的永远只是冰冷的、反射来的光。我们之间，好像永远隔着一片无法跨越的夜空。”

这番话语，脱离了利益与立场， 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一种近乎坦诚的底色。这不像美利坚会说的话。这太不“美利坚”了。

瓷的心湖，被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祂转回身，真正地、认真地看向窗外的男人。月光流淌在祂们之间，像一条无声的河流。

“你向风而立，”瓷轻声说，像一句叹息，“却说要望月。”

风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正如同美利坚所宣扬的自身。而月，虽遥不可及，却代表着一种恒定、清冷且强大的引力。

美利坚终于点燃了那支烟，橙红的光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祂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白色的烟霭模糊了祂的神情。

“风为什么不能望月？”祂隔着烟雾看向瓷，目光穿透迷蒙，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温度，“风追逐一切，自然也包括……最高处的那轮月亮。”

这句话像一句隐秘的告白，又像一句危险的宣告。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毫无阻碍地洒满庭院，露珠在草叶上折射着碎钻般的光芒。山谷间万籁俱寂，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他们一个望着月，一个望着望月的人。

在这一刻，没有博弈，没有立场，只有山间的风，天上的月，和两个被短暂困于此地的、孤独的国度化身。

美利坚将烟摁灭，转身走向酒柜。“喝一杯吗？”祂问，声音恢复了往常的随意，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月光引发的错觉。

瓷看着窗外云层散尽后，愈发璀璨的星河，许久，才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