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然蹲在沈府后花园的角落里，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馒头。几个堂兄弟正围着她笑，其中一个抬脚就把她的馒头踢进了泥里。
“傻子！还吃这个？”
“她爹娘都死了，就该吃这个！”
嫣然眼圈红了，却不敢哭，只是小声说：“这是我的……”
话音刚落，一颗小石子“嗖”地从墙外飞来，精准地砸在带头那个男孩的手背上。男孩疼得嗷嗷叫，抬头四处张望，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墙头上的槐树叶子轻轻晃动，像是谁藏在那里，又悄悄隐了形。
“有鬼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个男孩一哄而散。
嫣然愣了愣，捡起泥里的馒头，拍了拍上面的土，还是舍不得扔。这时，她好像听见树上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风拂过树叶。
她不知道，那是摄政王萧玦。
当年沈旭夫妇惨死，萧玦总觉得愧疚——若不是他执意带洛烟儿去前线，或许不会出那样的意外。他想收养嫣然，却又怕自己常年被刺杀，会连累这个孩子，只能换种方式靠近。
后来堂姐故意把嫣然丢在陌生的街上，她站在路口哭，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慢慢走过来，递了块桂花糕：“小姑娘，迷路了？”
老妇人的声音有点哑，脸上布满皱纹，却笑得很温和。嫣然吸了吸鼻子，指了指沈府的方向。
“那我带你回去，路上买串糖葫芦好不好？”老妇人牵起她的手，掌心粗糙却很暖。
她们逛了热闹的集市，老妇人教她：“这个是银子，能买三个糖葫芦；这个是银票，能买一车子桂花糕。”嫣然学得认真，用老妇人给的碎银子买了颗糖，举着糖纸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这是我们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哦。”老妇人把包好的碎银子和银票塞进她兜里，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嫣然重重点头，小脸上满是雀跃——终于有人跟她有小秘密了。
萧玦就这样陪着她，时而是树上弹石子的神秘人，时而是带她逛街的老妇人。他看着她把碎银子藏在枕头下，看着她偷偷用银票买了只小兔子玩偶，看着她对着空气说“老夫人今天会来吗”，心里那点因愧疚而起的牵绊，渐渐变成了说不清的柔软。
可意外还是来了。
那天嫣然被堂兄推搡着撞在石阶上，额头磕出个大口子，血流了满脸。暗卫急报时，萧玦正在处理军务，听到消息的瞬间，手里的狼毫笔“啪”地断了。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掀翻案几就往沈府冲。
沈府的人还在互相推诿，没人管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嫣然。萧玦一把抱起她，血腥味刺得他眼睛发疼，冷声对吓傻的沈家长辈说：“从今日起，她由我护着。”
他把宫里的御医请到摄政王府，看着嫣然发着高烧呓语，整夜守在床边。可她大病一场后，心智终究是停在了五岁，再也没长过。御医摇头叹息，萧玦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这样也好，不用懂那些人间疾苦了。
外头流言四起，说摄政王强抢沈家孤女。萧玦懒得理会，只对外说“祭奠沈旭夫妇，顺便带孩子进宫面圣”。老狐狸们看穿不说穿，却也没人再敢动沈府分毫——毕竟，谁敢惹一个为了个孩子动真怒的摄政王？
他还把那几个堂兄弟的父亲各打了二十大板，理由是“子不教父之过”。沈府上下噤若寒蝉，再没人敢欺负嫣然。
王府里，嫣然坐在小椅子上，小口小口吃着燕窝粥，脸颊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松鼠。萧玦拿着勺子，耐心地喂她：“慢点吃，没人抢。”
嫣然抬起头，把嘴里的粥咽下去，递过一块桂花糕：“给你，甜的。”
萧玦笑了，接过来咬了一小口：“真甜。”
后来，他带着嫣然去了江南。避开京城的纷扰，在水乡住了两年。嫣然长高了些，还是那个会把桂花糕分给别人的小姑娘，会举着糖葫芦追蝴蝶，会把秘密藏在树洞里。
萧玦坐在廊下，看着她的身影，手里转着玉佩。
有人说他荒唐，为了个心智不全的孩子抛却政务。可他不在乎。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听着她奶声奶气地喊“萧爷爷”，感受着她把小手放进自己掌心的温度，萧玦觉得，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就这样吧。
让她永远活在五岁的春天里，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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