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被直接送回了红府，由早已候在那里的可靠大夫和侍女接手照料。而尹新月，则被秘密带到了解九爷名下的一处极其隐蔽的别院。
别院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夜间的寒凉。解九爷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常服，正慢条斯理地烹茶，茶香袅袅，暂时冲淡了紧张的气氛。
沈清辞坐在一旁，依旧是一身素净，只是发梢沾染的些许夜露，证明了她方才经历的疾行。她安静地看着解九爷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神情平和。
尹新月坐在对面，身上还裹着那件用于伪装的黑色斗篷。她惊魂甫定，捧着一杯热茶，指尖微微颤抖，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除了后怕，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愤怒与对眼前两人的审视和好奇。
“尹小姐受惊了。”解九爷将一杯沏好的碧螺春推到尹新月面前，语气温和，“此地绝对安全，请放心。”
尹新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放下茶杯，目光先看向解九爷：“多谢九爷搭救之恩。”随即，她的视线转向沈清辞，带着更深的探究，“也多谢……沈阁主。没想到，救我出来的，会是你。”
她的语气有些复杂。她记得张启山对这位沈阁主的怀疑，也记得在玲珑阁外那次短暂而印象深刻的照面。这个神秘的女人，竟然有如此身手和胆识，能在裘德考的重重守卫下将她救出。
沈清辞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并未多言。
解九爷笑了笑，接口道：“尹小姐是佛爷的贵客，在长沙地界出事，我九门脸上无光。沈阁主医术精湛，心思缜密，此次能如此顺利，多亏了她。”
他轻描淡写地将功劳推给沈清辞，既抬高了沈清辞，也模糊了解家在其中的具体作用。
尹新月不是傻子，她听得出这话里的机锋。她看向沈清辞，直接问道：“沈阁主，你为何会出手救我？是因为张启山，还是因为……别的？”
她问得直白，带着新月饭店大小姐特有的、不习惯拐弯抹角的风格。
沈清辞抬起眼，平静地迎上尹新月审视的目光，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救你，是因为你被无辜卷入。救红夫人，是因为她是我的病人。”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张启山……他的疑虑，与我行医救人的准则，并无干系。”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与张启山的私人关联，也表明了自己行事自有章法。
尹新月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想起张启山对沈清辞的怀疑，忍不住又道：“可是，张启山他好像……并不完全信任你。”
“信任与否，是佛爷的自由。”沈清辞语气未变，“我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解九爷适时地插话，将话题引向更实际的方向：“尹小姐，当务之急，是佛爷他们仍在矿山之下，处境堪忧。裘德考失去筹码，很可能会狗急跳墙。我们必须尽快设法接应。”
提到张启山，尹新月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脸上的倔强被担忧取代：“他们……会不会有危险？那个矿山，到底有什么古怪？”
“根据之前的情报和此次遭遇来看，矿山深处，尤其是青乌子墓，存在能迷惑心智的诡异力量。”解九爷神色凝重，“佛爷他们，很可能陷入了幻境。”
“幻境？”尹新月惊呼。
沈清辞此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幻境源于人心执念。执念越深，沉沦越易，但也越有可能……找到挣脱的契机。”她像是在陈述一个医理，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尹新月似懂非懂，但焦灼的心情因她的话奇异地平复了些许。她看向解九爷：“九爷，我们能做什么？”
解九爷沉吟道：“我已派人封锁矿山外围消息，并制造假象迷惑陆建勋和日本人。但矿山之内……我们的人难以深入，强行闯入，恐适得其反。”他看向沈清辞，“沈阁主似乎对那幻境之力，有所了解？”
这话带着试探。解九爷想知道，沈清辞是否还有后手。
沈清辞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轻声道：“幻毒亦如药毒，既有惑人之性，亦有破解之法。只是……需要时机，和一点‘引子’。”
她没有明说引子是什么，但解九爷已然会意。他不再追问，转而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在此静观其变，同时做好万全准备。一旦佛爷他们有所异动，或裘德考有所行动，我们方能及时反应。”
尹新月看着眼前这一冷静一神秘的两人，心中虽然依旧担心张启山，却也莫名生出一股信心。张启山身边，并非全是敌人。至少此刻，在这间温暖的茶室里，有两位堪称盟友的聪明人，正在为他，也为整个局势绸缪。
“好。”尹新月放下茶杯，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听九爷和沈阁主的安排。”她顿了顿，看向沈清辞，真诚地道：“无论如何，谢谢你救了我。这份人情，我尹新月记下了。”
沈清辞看着她，终于露出一个极淡、却真实了几分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茶香依旧袅袅，书房内的三人，各自怀着心思，在这长沙城的暗夜里，结成了一个短暂却牢固的同盟，共同等待着矿山之下，那未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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