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时，槐树的叶子开始染上金边。小虎踩着板凳，往秋千架上缠彩灯，红的、黄的、蓝的，绕了一圈又一圈，线头缠成乱糟糟的一团，他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等晚上亮起来，肯定像星星落在树上！”
林夏蹲在旁边整理刚收的槐花干，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焦香——陈默在厨房烤槐花饼，面粉的甜混着槐花的清，漫得满院都是。“小心点，别摔下来。”她抬头看了眼晃悠的小虎，手里的纱布袋又装满了一把花瓣。
“没事！”小虎低头冲她做了个鬼脸，脚底下没留神，板凳忽然晃了晃。林夏吓得伸手去扶，却见一道影子比她更快——陈默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一把捞住小虎的胳膊，稳稳地把人抱了下来。
“说了让你别逞能。”陈默的声音带着点喘，手还紧攥着小虎的衣领，“摔断腿怎么办？”
小虎吐了吐舌头，往林夏身后躲：“夏夏姐，陈默哥凶我。”
林夏笑着拍开他的手：“该！谁让你不听劝。”话虽这么说，还是往陈默手里塞了块刚凉透的槐花饼，“尝尝，刚烤好的，甜不甜？”
陈默咬了一口，饼皮酥脆，槐花的清甜在舌尖漫开。他看着林夏沾着面粉的指尖，忽然伸手替她擦掉：“有点糊。”
“啊？”林夏愣了愣，指尖还留着他触碰过的温度，“那我再烤一盘？”
“不用，这样正好。”陈默的声音低了些，目光落在她沾着面粉的鼻尖上，像落了点雪。
傍晚收衣服时，林夏发现晾衣绳上多了件陈默的衬衫，袖口磨破了点边。她取下衬衫，往厨房走时，看见陈默正蹲在秋千架旁拧彩灯，手指被线绳缠得打结，眉头皱成个小疙瘩。
“我来吧。”林夏把衬衫搭在椅背上，接过他手里的线头，“你这手是握刨子的，哪会弄这些细活。”
陈默没说话，就坐在旁边看着她。林夏的手指很巧，纤细的指尖挑开打结的线，像在解一道温柔的谜。夕阳的光落在她发顶，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也是这样的光景——她蹲在槐树下捡花瓣，风掀起她的衣角，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在想什么？”林夏忽然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
陈默咳了声，移开视线：“没什么。”伸手拿起那件磨破的衬衫，“这个我自己补就行。”
“我来吧。”林夏抢过衬衫，指尖摸着破口处，“你补的话，线脚能歪到天边去。”
陈默失笑，没再争。看着她拿着针线坐在石凳上，灯光从屋里漫出来，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手里的针线轻轻晃。他忽然起身往屋里走，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小盒子。
“给你的。”他把盒子递给林夏。
林夏放下衬衫，打开盒子，里面是枚银戒指，戒面是片小小的槐树叶，纹路清晰得像真的一样。“这是……”
“前阵子去打银铺做的。”陈默的耳尖有点红，“看你总捡槐树叶当书签，就想着……”
林夏捏起戒指，冰凉的金属贴着指尖，却烫得她心头发热。她抬头看陈默，他正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笨蛋。”林夏笑出声，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不大不小正合适，“不知道直接问我尺寸吗？”
陈默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合适？”
“嗯。”林夏晃了晃手，槐树叶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光，“特别合适。”
这时小虎举着灯笼跑进来：“夏夏姐！陈默哥！灯亮了！”
两人回头，只见秋千架上的彩灯不知何时被小虎点亮了，红的黄的蓝的光缠在槐树枝上，又透过叶隙漏下来，在地上织成一片流动的星河。小虎提着灯笼在灯影里转圈，笑声像撒了把糖。
陈默伸手握住林夏的手，她的指尖还捏着那根穿线的针，针尖轻轻扎了他一下，不疼，反倒像有电流窜过。
“冷吗？”他问。
林夏摇摇头，往他身边靠了靠。风吹过槐树，叶子沙沙响，像是在笑。远处传来李奶奶的声音：“小虎！该回家吃饭了！”
“来啦！”小虎应着，却跑过来往林夏手里塞了颗糖，“喜糖！张婶说戴新戒指要吃喜糖的！”说完就提着灯笼跑没影了。
林夏把糖剥开，塞进陈默嘴里，甜味在两人舌尖漫开。她看着他眼里的灯影，忽然说：“明年春天，我们在树下种点郁金香吧。”
“好。”陈默点头，握紧了她的手，“再搭个花架，让蔷薇爬上去。”
彩灯在树上明明灭灭，槐树叶在风里轻轻摇，戒指贴着皮肤，凉丝丝的，却暖得让人想一直攥着不松手。
日子就像这树上的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总有新的光在等着。而他们，就站在这光里，握着彼此的手，等着下一个春天，等着郁金香开花，等着蔷薇爬满架，等着槐树叶再绿一次。
一切都慢慢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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