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作人间地狱!”
“是!”老狐狸大声回答。雷战转身,丢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女兵们走了。
老狐狸跑步上前,看着她们五花八门的持枪姿势,一声虎吼:“在你们正式接受训练以前,先给我记住怎么持枪!”他接过一把乌黑的自动步枪,动作标准利落地挂在脖子上,“看好了!枪带挂在脖子上,右手食指放在扳机护圈以外,左手握紧枪身,枪口向下——注意,尤其是右手食指,绝不允许放在扳机上面!否则,立即开除!绝不留情!具体原因和动作要领,以后再说!现在,照做!”
女兵们手忙脚乱地调整着,动作歪歪扭扭。只有叶寸心,几乎是下意识地、如同呼吸般自然地将枪带挂上脖颈,右手食指虚搭在护圈外,左手稳握枪身,枪口朝下——动作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老兵才有的肌肉记忆。
叶寸心捕捉到偷偷观察她的目光,小姑娘眼睛亮闪闪的,扬起一抹明媚的笑迎了上去,仿佛在说:“快看我,怎么样?”
阎王被小姑娘看得耳根一红,只好扭头盯向别处。但心里想的全是:有点意思。这丫头,是个好苗子。
老狐狸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在叶寸心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吼道:“山地极限越野,出发!——哈雷,带路!”
“是!”哈雷发动迷彩摩托,轰鸣着冲出院子。女兵们慌忙跟上,脚步杂乱。阿卓在队列里大喊:“报告!什么是极限越野?”老狐狸脸上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极限?就是跑到废!出发!”
叶寸心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迈开步子跟在队伍中段。她的步伐并不最快,却异常沉稳,节奏均匀,最大限度地保存着体力。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折磨还在后面。
谭晓琳站在操场边,看着女兵们的背影消失在尘土中,焦急地问老狐狸:“极限越野到底有多远?跑到最后一个人的极限?这会出事的!”老狐狸目光深远:“作战没有极限。敌人不会因为你到了极限就停止追杀。忍受痛苦,是成为特种兵的第一课。”说完,他转身离开。谭晓琳呆立片刻,忧心忡忡地望向队伍消失的方向。
队伍末尾,小蜜蜂开着敞篷越野车慢悠悠跟着,救护车紧随其后。大牛站在副驾上,拿着高音喇叭,用诱惑的语气喊着:“受不了就上车!车上有水有吃的,回家多好!有热水澡,暖和的床,好吃的!干嘛跟这帮野男人耗?回家吧姑娘们!”
疲惫的女兵们大多充耳不闻,咬着牙坚持。叶寸心心里骂骂咧咧。
阿卓突然一屁股坐在路边,脱掉军靴。小蜜蜂惊叫:“上等兵!你干什么?满地荆棘!”阿卓头也不抬:“光脚跑得快!”说完,她赤着脚,提着鞋,竟真的加快了速度,朝前面的叶寸心追去。
作训室内,老狐狸盯着大屏幕,惊讶道:“哟,光脚跑?这彝族女娃够野的!”雷战的目光却锁定在屏幕一角那个持枪动作极其标准的叶寸心身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那个叶寸心……” 他翻看着电子档案,翻到叶寸心那一页,当看到母亲姓名栏和空白的父亲信息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父亲去世,将他几乎抛弃的母亲养了另一个小孩儿。
老狐狸察觉到雷战的异常,凑过来看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拍拍雷战的肩膀。
山地上,唐笑笑弯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钢盔的带子勒得她下巴生疼。小蜜蜂开着敞篷越野车慢悠悠地跟在她旁边,笑嘻嘻地问:“文工团的,不行了吧?上车歇会儿?”
唐笑笑一把抓住车帮,上气不接下气:“教……教官,我……我真不行了……”
“不行就上救护车,退出训练,多轻松。”小蜜蜂继续诱惑。
监控室里,老狐狸看着屏幕摇头:“这丫头,小聪明有,就是没用在正道上。”
山地间,欧阳倩和田果互相搀扶着,脚步踉跄。欧阳倩脸色惨白,虚汗直冒,田果也到了极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不……不行了……姑奶奶……让我歇会儿……”
欧阳倩使劲拽她:“果子……快起来……不能停……”
田果死赖着不动:“死了……才好呢……这罪……真不是人受的……”
阎王冷着脸走过去,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下田果的小腿:“起来!再不动,放狗了!”
田果眼睛都没睁,有气无力地哼哼:“教官……你别唬我了……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狗……”
阎王也不废话,朝后一挥手。救护车门打开,一条吐着鲜红舌头的军犬“嗖”地窜下来,朝着瘫软的女兵们狂吠,作势欲扑。
“妈呀!真有狗!”田果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拉起欧阳倩就跑,速度竟比刚才快了不少。
女兵们被军犬一吓,求生本能被激发,又硬撑着跑出一段。但体力的透支是真实的,不断有人因极度疲惫、脱水或抽筋而被抬上救护车,退出训练。
叶寸心始终保持在队伍中上游的位置。她的呼吸调整得极好,步伐节奏稳定,持枪动作没有丝毫变形。额头的汗水不断滴落,但她眼神清亮,目光时不时会扫过前方那个高大冷静的身影。
看着田果,欧阳倩她们跑的费劲,叶寸心还是选择帮她们。叶寸心不动声色地减慢了速度,靠近她们,低声而快速地说:“调整呼吸,三步一吸,两步一呼!别张嘴!
这一幕,恰好落在观察的阎王眼里。他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这女兵,自身素质过硬,还有着团队协作本能,是个好苗子。
夜色如墨,冰冷的山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女兵们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到河边,看到湍急的河流和岸边严阵以待的教官,不少人眼里最后一点光都熄灭了,直接瘫倒在地。
谭晓琳看着眼前这群筋疲力尽的姑娘,又急又气,上前一步挡在队伍前,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雷队长!她们已经到极限了!这是武装泅渡,不是游泳课!会出人命的!”
雷战站在阴影里,声音冷硬得像河底的石头:“教导员,战场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可现在是训练!”谭晓琳寸步不让,“我是教导员,我有权对战士的生命负责!我命令,全体带回!”
场面僵持不下。叶寸心喘着气,目光却紧紧锁在阎王身上。他站在雷战侧后方,身姿挺拔,面无表情,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他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知道,这关必须过,但谭晓琳的干预只会让情况更糟,也会让雷神日后更难做。
电光火石间,叶寸心有了主意。她假装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趔趄”,惊呼一声,“噗通”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溅起大片水花。
“喂”沈兰妮离她最近,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拉。
几乎在叶寸心落水的瞬间,阎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向前倾了一下,眼神骤然锐利,脚步下意识就要迈出。一直留意着他的哈雷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阎王,你看她!”
只见叶寸心在河里扑腾了两下,很快稳住身形,甚至还趁着水势抹了把脸,朝岸上焦急的沈兰妮递去一个“我没事”的眼神。那眼神里哪有惊慌,分明带着点计谋得逞的小狡黠。
这一幕落在雷战眼里,他先是眉头一拧,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绷住笑出来。他何等眼力,岂会看不出叶寸心是故意的?这丫头,为了打破僵局,连苦肉计都用上了,倒是机灵。
雷战顺势沉下脸,厉声喝道:“都看见了吗?!敌人会因为你累就放过你吗?河水会因为你没力气就不淹死你吗?不想像她一样掉河里喂鱼,就给我拿出吃奶的劲儿游过去!武装泅渡,现在开始!谁再敢废话,直接淘汰!”
教官们立刻如狼似虎地驱赶女兵下水。谭晓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雷战的强势弄得哑口无言,看着女兵们哭喊着、挣扎着被赶下河,眼圈都红了,却再也说不出阻止的话。
“笑笑,你别紧张,抓着我的背囊,我带你游!”何璐说。“今天你带她过河,明天怎么办?早晚还会淘汰的!”沈兰妮紧了紧武装带,准备过河。“过一天是一天,走吧!”何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拉起唐笑笑跑向河里。
欧阳倩和田果看着黑漆漆的河面,没动,一脸的犹豫。何璐看着两人:“你们怎么了?也不会游泳吗?”“我……我……身体不舒服。”
“我俩都来……例假了……”欧阳倩和田果带着哭腔。何璐大惊:“天哪!你们怎么不早说?”田果苦笑:“今天风水不好,轮我俩倒霉!林妹妹,咱就认栽吧!”田果说着就拉着欧阳倩下水。何璐拦住她:“等等!我就不信他们会强迫你们下水!身体废了谁负责?”何璐刚想打报告,被叶寸心阻止“你想让她们淘汰吗?战场上,面对敌人优势兵力的围剿,敌人不会因为来例假就不追杀你们。”
阎王被哈雷拉着,目光紧紧追随着河里那个迅速调整好姿态、开始奋力划水的身影。冰冷的河水刺骨,她的小脸瞬间冻得发白,但动作却异常标准有效,甚至还有余力拽了一把旁边快要沉下去的欧阳倩。哈雷凑近他,压低声音,带着戏谑:“行啊,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演得还挺像!”
阎王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默默收回了被哈雷拉着的胳膊,视线却像钉在了叶寸心身上。他心里莫名地窝着一股火,说不清是气她不顾危险,还是恼自己居然会有那一瞬间的失态。
叶寸心憋着一口气,奋力游向对岸。河水冰冷刺骨,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意志力撑着。她知道,自己这一“摔”,既给了雷神一个强势介入的由头,避免了谭晓琳和他正面冲突。
终于爬上岸,叶寸心瘫在泥地里,冷得牙齿打颤,浑身像散了架。一件带着体温的作训服突然兜头扔在她身上。她抬头,模糊的视线里,是阎王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冷脸。
“逞能?”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带着训斥的味道,但扔衣服的动作却暴露了别的情绪。
叶寸心把湿漉漉的脸往干燥温暖的作训服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声音带着水汽和疲惫,却满是狡黠:“报告教官……意外,纯属意外。”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亲昵和撒娇,“阎王,我冷……”
阎王被她这声软软的“阎王”叫得心头一颤,再看她冻得发紫的嘴唇,所有训斥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别开脸,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原地活动,别停下!”便转身去监督其他女兵,只是脚步比平时略显急促。
叶寸心看着他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裹紧带着他气息和体温的衣服,偷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