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与魔杖
霍格沃茨的魔药课教室里,德拉科·马尔福第一百次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和那个中国女孩扯上关系。
“你的月长石粉末研磨得不够细,马尔福。”桂花平静地说,手中研磨着自己的材料,“如果我是你,会再花三分钟重新处理。”
德拉科咬紧牙关。他讨厌她那该死的准确无误,更讨厌她那该死的中国口音说他的姓氏时的样子——马-尔-福,三个字清清楚楚,像三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水中。
“如果我是你,会管好自己的事,桂-花。”他故意拖长她的名字,试图激怒她。
桂花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那双黑眸里没有任何波澜。“随你。反正被斯内普教授扣分的是你,不是我。”
他们并排坐在魔药课桌前,这是自他们十一岁进入霍格沃茨以来的常态。青梅竹马的关系在旁人看来或许温馨,对他们而言却是一场持续了六年的无声战争。
一切都开始得那么无辜。卢修斯·马尔福在一次跨国魔法商业谈判中认识了桂花的母亲——一位来自中国的魔药大师。当桂花家搬来英国时,马尔福家出于某种德拉科至今不能理解的“礼节”,主动提出照顾桂花家在英国的安置。于是,那个黑发黑眼,一脸严肃的小女孩就这样闯入了他的生活。
“德拉科,带桂花去熟悉一下霍格沃茨。”六年前,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纳西莎·马尔福这样嘱咐。
“她又不是不会说英语。”十一岁的德拉科小声抱怨,但还是不情愿地领着她穿过列车走廊。
那时的桂花瘦小而安静,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巫师袍,用带着奇怪韵律的英语问他:“你的头发一直都是这种颜色吗?像老了的面条。”
德拉科愣住了,没人这样形容过他——没人敢这样形容他。
从那一刻起,战争就开始了。
“今天又是什么让您屈尊降贵地指点我的魔药制作?”德拉科压低声音讽刺道,一边不情愿地重新研磨月长石——她是对的,该死的。
桂花微微侧头,一缕黑发从耳后滑落。“看你犯错误就像看一只螃蟹横着走路,明明有更简单的方式,却偏要选择最别扭的。”
德拉科握紧了研磨杵。这就是她——永远用那些他半懂不懂的中国比喻来讽刺他。
“也许你该回你的中国去,和螃蟹打交道。”他嘶声道。
桂花手中的动作停了一瞬,仅仅一瞬。“也许你该去中国看看,了解一下螃蟹的智慧。”
就在这时,斯内普教授黑袍翻滚地走了过来,检查他们的进展。他先看了看桂花的坩埚,点了点头:“完美,一如既往,桂花小姐。”
然后他看向德拉科的,那双黑眼睛眯了起来:“马尔福先生,你的月长石粉末粗糙得足以用来铺路。重做。格兰芬多扣十分——哦,等等,你是斯莱特林。那就单纯重做吧。”
德拉科的脸烧得通红,他能感觉到旁边几个斯莱特林同学强忍的笑意。当斯内普离开后,他狠狠地瞪向桂花,却发现她嘴角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你觉得这很好笑?”他质问。
“像一只跳舞的螃蟹。”她轻声回答,继续专注地往坩埚里添加材料。
德拉科想把自己的坩埚扣在她头上。
下课后,德拉科大步走向礼堂,试图把桂花和她那该死的准确无误抛在脑后。但命运——或者说梅林——似乎特别喜欢捉弄他。
“德拉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转过身,看到桂花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他遗忘在教室里的《高级魔药制作》。
“你的书。”她递过来,表情平静得像霍格沃茨湖面的水。
德拉科一把抓过书。“不必特意送来,我可以回去拿。”
“我知道。”桂花说,“但我答应了纳西莎阿姨要照顾你。”
这句话让德拉科几乎窒息。那是他母亲一年前在一次茶会后对桂花说的玩笑话——“帮我看着点德拉科,亲爱的”,没想到成了桂花时不时拿出来用的武器。
“我不需要照顾,尤其是来自你的。”他转身继续走,但桂花自然地走在他身边。
“你的魔药成绩说明 otherwise。”她用了一个完整的英语词,然后又切换回她那令人恼火的平静,“还有,你袍子领子翻起来了。”
不等德拉科反应,她已经伸手帮他整理好了领子。那短暂的一触让他僵住了——为什么这样的动作会让他心跳加速?他应该是讨厌她的,不是吗?
“别碰我。”他虚弱地抗议。
“那就自己注意仪表,马尔福家的继承人。”桂花说着,眼中闪过一丝他无法解读的情绪,“我答应妈妈去图书馆,要一起来吗?”
“不。”
“好吧。别忘了明天的魔咒课测验,弗立维教授说会很——”
“我知道测验的事!”德拉科打断她,声音比预期的大了些。
桂花微微挑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德拉科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这种矛盾感情在第二天变得更加强烈。魔咒课上,弗立维教授要求他们练习无声咒。德拉科正在努力让一根羽毛悬浮,却屡屡失败。不远处,桂花已经能让羽毛在空中跳舞了——当然。
“很好,桂花小姐!”弗立维教授尖声称赞,“大家看,完美的无声漂浮咒!”
就在这时,潘西·帕金森低声对旁边的达芙妮·格林格拉斯说:“她当然擅长,东方的魔法不就是些小把戏吗?”
德拉科看到桂花的背僵直了一瞬,只有一瞬,但被他捕捉到了。不知为何,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至少她的小把戏比你的大声咒语有效,帕金森。”德拉科冷冷地说,“也许你该闭嘴,专心练习。”
教室里一片寂静。潘西的脸涨得通红,难以置信地看着德拉科。桂花也转头看他,眼中是真实的惊讶。
德拉科自己也震惊了。他为什么要为她辩护?他应该和潘西一起嘲笑她才对。
课后,桂花在走廊上拦住他。“谢谢你。”她简短地说。
德拉科耸耸肩,试图表现得满不在乎。“我只是受不了帕金森的愚蠢。”
桂花微微一笑——真正的微笑,不是平时那种略带讽刺的表情。“还是要谢谢。作为回报,我可以教你无声咒的技巧。”
德拉科本该拒绝的。但他没有。
他们在霍格沃茨的一个僻静角落见面——那是他们小时候偶然发现的地方,一个可以俯瞰黑湖的小阳台。曾经,那里是他们一起逃避家庭压力和学校目光的避难所;长大后,却成了他们争吵和互相讽刺的战场。今天,它又变回了某种中立地带。
“无声咒的关键不是强行压制咒语,而是让意念和魔力自然流动。”桂花示范着,她的羽毛优雅地悬浮在空中,“就像中国的书法,不是用力压笔,而是让笔尖自然舞动。”
德拉科尝试着,羽毛颤抖了一下,又落回桌面。
“你还是太用力了。”桂花站到他身边,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放松。魔法不是你必须要战胜的敌人,而是与你共舞的伙伴。”
她的触碰让德拉科分心。太近了,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气——那是她名字的来源,也是她最喜欢的香味。
“我做不到。”他罕见地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你能。”桂花坚定地说,“记得我们九岁时吗?你是我见过最固执的人,但一旦下定决心,什么都难不倒你。”
德拉科惊讶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
经过一个小时的练习,德拉科终于能让羽毛悬浮几秒钟了。虽然远不如桂花那么熟练,但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看到了吗?”桂花说,眼中带着他很少见到的温暖,“只要方法正确。”
德拉科点点头,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害羞。“谢谢。”他嘟哝道。
他们沉默地看着黑湖的湖水在夕阳下闪烁。这一刻的宁静如此珍贵,又如此脆弱。
“为什么你要留在英国?”德拉科突然问,“你父亲的中国魔法部职位期满后,你们本可以回去的。”
桂花看着湖面,表情变得难以捉摸。“有很多原因。”
“比如?”
“比如我答应了纳西莎阿姨要照顾某个金发笨蛋。”她转回头,眼中重现了熟悉的戏谑。
德拉科哼了一声。“我不是笨蛋。”
“但你是金发。”桂花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头发,在他反应过来前就收回了手,“像老了的面条。”
这熟悉的笑话让德拉科恍惚回到了六年前。那时他们还不是这样针锋相对,那时她的讽刺还带着稚嫩的天真,那时他还会因为她奇怪的中式英语而发笑。
“我该走了。”桂花突然说,“天文课测验还没复习。”
她转身离开,留下德拉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思考着为什么他的心跳如此之快,为什么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这种混乱的情绪在第二天达到了顶峰。斯莱特林对格兰芬多的魁地奇比赛日,德拉科作为找球手压力巨大。更糟糕的是,桂花居然坐在了格兰芬多的看台区——和那个泥巴种格兰杰在一起。
“叛徒。”布雷斯·扎比尼评论道。
德拉科没说话,但内心同意。为什么她要和格兰芬多混在一起?为什么这让他如此恼火?
比赛开始后,德拉科努力搜寻着金色飞贼,但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格兰芬多看台。他看到桂花和格兰杰交谈,看到她为格兰芬多的进球鼓掌——她居然为格兰芬多鼓掌!
分心导致他差点被一个游走球击中。观众席上传来惊呼,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其中——她在担心他吗?
天空开始下雨,视线变得模糊。德拉科在雨中艰难地搜寻,突然,他看到了——金色飞贼就在格兰芬多看台附近盘旋。他立刻俯冲过去,同时格兰芬多的找球手——那个该死的波特也发现了目标。
他们并排冲向飞贼,速度越来越快。就在德拉科即将触到飞贼的一刹那,一个游走球失控地朝他飞来。他下意识地闪避,失去了平衡,从扫帚上摔了下来。
坠落的过程仿佛无限漫长,然后是一阵剧痛和人群的惊呼。
当德拉科在医务室里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第二眼是坐在床边的桂花。
“你醒了。”她说,声音里没有平时的冷静,而是真实的担忧。
“我赢了。”德拉科嘶哑地说,举起紧握的拳头,金色飞贼在他的掌心挣扎。
“我知道。”桂花轻轻按住他的手,“但你摔断了三根肋骨,庞弗雷夫人说你得在这里住一晚。”
德拉科这才意识到他们肌肤相触的感觉。她的手很小,很暖。
“你为什么和格兰芬多坐在一起?”他问,声音比预期的更尖锐。
桂花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个问题。“赫敏是我的朋友。”
“她是泥巴种。”
桂花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抽回了手。“别用那个词。”
“为什么?她本来就是。”
“她是我的朋友。”桂花站起身,黑眼睛里燃着怒火,“而你是——算了。”
“我是什么?”德拉科追问,不顾肋骨的疼痛撑起身子。
“你是个被宠坏的、固执的、有种族歧视的——”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德拉科打断她,“为什么关心一个被宠坏的、固执的、有种族歧视的混蛋?”
桂花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就在这时,庞弗雷夫人走了过来。“马尔福先生,躺下!你需要休息。”然后转向桂花,“探视时间结束了,亲爱的。”
桂花点点头,最后看了德拉科一眼,转身离开。但那一眼中的情绪如此复杂,德拉科无法解读。
那一晚德拉科睡得不安稳,梦中全是黑发黑眼的女孩和飞舞的金色飞贼。
第二天他被释放后,立刻去寻找桂花。他在那个可以俯瞰黑湖的阳台上找到了她。她背对着他,望着湖面。
“嗨。”德拉科说,不确定该如何开始。
桂花没有回头。“你觉得你比我优越吗,德拉科?”
这个问题让他愣住了。“什么?”
“因为我是中国人?因为我的魔法与你的不同?”
“不。”德拉科诚实地回答,“我从来没有——你的魔法比我好,这让我恼火,但我从不觉得你低我一等。”
桂花转过身,他惊讶地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那你为什么这么说赫敏?”
德拉科沉默了。他从未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是重复了父亲的话,斯莱特林们的话。
“我不知道。”他最终承认,“我只是...习惯了。”
桂花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的诚意。“在中国魔法哲学中,我们相信真正的力量来自于理解和尊重差异,而不是恐惧它。”
德拉科走近一步。“教我。”
“什么?”
“教我...你的魔法。你的方式。”
桂花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因为我想理解你。”
长久的沉默。只有黑湖的水声和远处风声。
“这不会容易。”桂花最终说。
“我知道。”
“我们会吵架。”
“我们已经在吵了。”
“我可能还是会坐在格兰芬多看台。”
德拉科做了个鬼脸。“别太过分。”
桂花终于笑了——真正的、不带讽刺的微笑。“好吧。”
“好吧?”
“好吧,我教你。”
德拉科也笑了。这一刻,他不再思考马尔福的荣耀、纯血统的骄傲、或是任何其他东西。他只想理解这个与他争吵了六年,却又无法真正讨厌的黑发女孩。
也许——只是也许——这种矛盾的感情,早就不再是单纯的讨厌了。
“你的领子又翻起来了。”桂花说,向前走了一步。
这次,德拉科没有阻止她。